“傅生原來做了這麼多的頭盔，每個頭盔好像都被使用過。”韓非將一號頭盔拿下，以他的力量都差點沒拿穩：“頭盔內壁破損嚴重，這些凝固的碎屑應該是血肉，傅生把這頭盔給誰用了？”
韓非很想知道是哪個倒黴蛋跟他一樣，被傅生盯上過。
“有些頭盔還可以正常開啓，裡面似乎保留有一些東西，你要不要試試？”杜靜很慈祥的看着韓非，其實她自己也很好奇。
“我……”韓非連恨意都不害怕，卻對着來路不明的遊戲頭盔有很深的心理陰影。
猶豫再三後，韓非還是決定嘗試一下。
他抱着沉重的一號頭盔躺在手術檯上，把所有線路連接好，等指示燈全部亮起後，慢慢將頭盔戴上。
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什麼都沒有，韓非感覺自己好像被關在了沒有光的房間裡，他不知道這房間有多大，也不知道這房間修建出來的意義是什麼？
伸出雙手，韓非觸碰不到任何東西，但他隱約能夠聽見有人在低語。
那好像是無意識的夢囈，聽不太清楚。
韓非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黑暗中似乎還有另外一個人，他面朝韓非站立，他能夠看到韓非的一切，可韓非卻看不見他。
“恩。”女人不解的點頭。
離開零號試驗室，韓非又提到了另外一件事：“永生製藥的生物技術全球第一，你們能不能幫我做一個特殊的遊戲倉，可以讓一顆還保持有活性的大腦進入《完美人生》當中？”
來到三樓，韓非輕敲房門，一個打扮很樸素的中年女人走了出來。
“要不再試試其他頭盔？”
“在一個完全漆黑的房間裡，站着一道黑影，他沒有傷害我，就那樣一直看着我。”韓非有點想不明白：“他是傅生嗎？爲什麼不言不語？”
“我知道你有多難，因爲就連贈予你遊戲頭盔的我，其實也懷揣着惡意。我曾不止一次想要在你的身軀上覆生，但從目前的結果來看，我應該是失敗了。”
在第一道黑影沒入韓非身體之後，一道道黑影和韓非擦肩而過，徹底消失。
“那倒確實，傅生十八級還在小樓裡猶豫，我已經殺向恨意了……”韓非有些留念的望着這個房間：“我最開始把他當做整個世界的謎，後來才發現他很早就把成神的鑰匙給了我。”
數着門牌號，韓非停在一棟帶有院子的公寓樓前。
九十九號精神房間和之前的那些漆黑房間不同，這個房間是血紅色的，韓非感覺自己好像被引到了某個“人”的腦域當中。
“和你一樣都參加過人格試驗？”杜靜似乎不想讓太多外人知道人格試驗，她停頓片刻後直接開口：“名額、設備，我都會幫你解決，但這件事不能告訴其他人。”
他們在這世界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那模糊的影子似乎也只是某種象徵。
“就剩下最後一個頭盔了。”韓非來到貨架背面，從金屬箱中抱出了最後一個遊戲頭盔，這個頭盔看着和新的一樣，它的編號是九十九。
她實際年齡應該很大，只是看着比較年輕。
忙完之後，韓非跑去了警局，他是厲雪老師的最後一位學生，就算現在警方非常忙碌，也會有專人接待他。
女人的長相比較柔和，給人的第一印象很溫柔，但她眼底隱藏着深深的痛苦和哀傷，她似乎怕自己不好的情緒影響到別人，所以一直沒有表露出來。
韓非怔怔的望着一切，那些黑影好像就是黑盒的歷任主人，他們在韓非的眼前出現，在韓非的身後消失，所有人都在儘自己的最後一份力，想要帶給韓非一些東西。
“你就不怕我是騙子嗎？”韓非朝女人家裡看了一眼，簡陋乾淨溫馨，牆壁上掛着很多她和學生們的合照，這位女教師資助過非常多的學生：“《完美人生》的配套遊戲設備我家裡還有，可以送你一套，登陸權限我會盡快幫你爭取。”
“韓非，你看到了什麼？”杜靜還是第一次見韓非露出這樣複雜的表情。
他的身體和麪容都被抹去，只剩下一團模糊的影子。
獲得女人同意後，韓非將其接到了永生實驗室，讓女人的遊戲倉安排在二號附近，這樣如果女人無法退出遊戲，也會有專人照顧。
“能走到這裡，你肯定吃了不少苦，無數次和死亡擦肩而過，承受着肉體和靈魂上的雙重痛苦。”
“好。”韓非膽子逐漸變大，他成功克服了自己的遊戲頭盔恐懼症。
除了極少數無法啓動的頭盔外，韓非在杜靜的幫助下幾乎嘗試佩戴了所有遊戲頭盔，每個遊戲頭盔裡都有一個漆黑的房間，房間當中站立着一道熟悉又陌生的黑影。
將十一位噩夢神龕決策者的存在告訴警方，韓非又通過警方獲得了兩個權限名額，另外他打聽了一下自己早上發送給警方的資料。
“我們幾年前就做過這樣的嘗試，設備都是現成的，從技術上來說這對我們並不困難。只是現在進入遊戲需要深空科技的權限，我們還需要那顆大腦的身份信息。”杜靜直接帶領韓非去了另外一間試驗室。
“大家明明都是最絕望的人，爲什麼都還如此堅信希望的存在？”韓非取下游戲頭盔，手輕輕放在頭盔上。
“未來交給你了，你是所有黑盒主人當中最特殊的一位，大家都覺得你能夠打開黑盒的最後一層。”
一層層黑盒被打開，可韓非後腦中仍舊是一個黑色的盒子，他還是不知道盒子裡到底裝着什麼。
據說那份從淺層世界帶出來的資料引起了警方和深空科技的高度重視，相關部門正在連夜研究。
“其實，我很希望你不要走我的老路，你應該去往更遠的地方，看更多的風景。”
“我曾想過許多道歉的話，也幻想過改變命運，但最後我什麼都沒有做到。”
“請問你就是宣曉曉嗎？”和噩夢中相比，女人成熟了很多，韓非第一時間都沒認出來。
“只有最絕望的人才會擁有黑盒，但每一位黑盒的主人都在用最溫柔的方式，把所有希望保留下來，傳遞給下一位繼承者。”
他身上的鬼紋變得無比複雜精密，那好像是世界最悲慘壯麗絕美的畫。
連接好線路，韓非平躺在手術檯上，他的意識很快進入了一個精神房間當中。
“這是我製作的一個‘彩蛋’，是我在成爲不可言說前鑽了命運的空子，給你留下的一個小小驚喜。”黑影注視着韓非，卻又好像在看着其他東西，它不會和韓非交流，只會念出提前設定好的話語。
“我們應該從來沒有好好聊過，我也從未徵求過你的意見，我還擅自將成爲神的秘密交給了你，讓你本就痛苦的人生變得更加黑暗。”
“我也不知道，但我覺得你就是這樣一個人。”杜靜面帶笑容，他看着韓非彷彿在看自己的孩子：“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我都覺得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換其他人過來，可能都不如你。”
韓非取下九十九號頭盔，他又試着去佩戴其他遊戲頭盔，所有精神房間裡的黑影全部消失不見了。
幾分鐘後，杜靜擔心韓非出現意外，按下開關，讓韓非退出了“遊戲”。
“那顆大腦的主人和我參加過同一批次的人格試驗，他當時的編號是二號，如果沒問題的話，我今天就把他帶來。”韓非很需要二號非人的腦力。
後腦中黑盒被輕輕打開，救贖和毀滅同在，一層層深入，韓非身上也開始浮現出各種各樣的氣息，他似乎成爲了黑盒歷任主人共同挑選的繼承者。
這裡的建築都還是幾十年前的模樣，雖然看着很舊，但也會給人一種別樣的溫馨。
“放心，我嘴很嚴。”韓非和永生製藥的工作人員開着特製的貨車離開，他們將二號的大腦接到了杜靜試驗室當中，幾個專家小組聯手，嘗試將二號的意識送入《完美人生》遊戲當中。
“既然你來到了這裡，那說明我已經徹底魂飛魄散，被抹除了所有痕跡；也說明伱獲得了所有鬼怪的認可，通過了全部神龕的考驗……”傅生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韓非擡頭看去，巨大的實驗桌旁邊站立着一道黑影。
女人眉頭皺起，她感覺韓非這樣說很不禮貌，覺得韓非就是個長得帥的精神病。
韓非在房間裡的一切表現都被杜靜看在眼中，她在韓非身上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身影：“走吧，你現在還很年輕，沒到留戀過去的時候。”
黑影一步步向前，停在韓非旁邊，他凝視着韓非，又好像是凝視着自己期望的一切。
在專家小組忙碌的時候，韓非也沒閒着，他按照張明禮給的線索，來到了老城區某條街道。
漆黑的房間消失了，陽光好像照進了心裡。
這個距離讓韓非和黑影能夠看到彼此，卻永遠也無法觸碰到對方。
院落裡種滿了鮮花，門口還有幾位老人在打牌，這裡的生活節奏很慢，也很舒服。
“你看見了什麼？”
“消失了？和我觸碰的瞬間消失了？”
“咦？”
等女人終於平復後，韓非才繼續開口，他把張明禮的一切都說了出來，證明自己不是騙子：“我可以帶你去見他，不過現在《完美人生》遊戲能進不能退，你登陸游戲後，可能暫時會……”
面容模糊的黑影繼續朝韓非走去，他和韓非碰撞在了一起，好像走進了韓非的靈魂，沒有再出來。
“你仔細看我，有沒有覺得曾在夢中見過我？接下來我想要說的事情，對你來說很重要。”韓非指着自己的臉。
“傅生？老樓長？”韓非試着呼喚對方，黑影無動於衷，他一直站在原地注視韓非，明明沒有移動，但是不管韓非怎麼向前，他和韓非之間都保持着一個距離。
韓非仍在疑惑的時候，血色房間變得昏暗，一位位被命運抹去的黑影朝他走來，所有人都擁抱過最深的絕望，所有人又都永遠心懷希望。
“對我來說，這個結局還真是有點絕望，不過像我們這種人，早已習慣了絕望。”
她盯着韓非正要關門，忽然又覺得韓非那張臉確實很熟悉，她似乎真的在某個特殊的夢境中見過！
“我當時和張明禮坐在同一輛車上，他受傷了，是我開車把他送到你身邊的。”韓非只是想要表明身份，可張明禮三個字一出口，女人一直隱藏的情緒就繃不住了。
韓非坐在滿是血污的手術檯上，在他獲得黑盒歷任主人幫助之後，黑盒歷任主人也會完全消失，世界上再沒有他們的痕跡，他們就好像從未存在過一樣，不會有任何人記得他們。就算是韓非，他也只知道傅生。
“沒關係。”女人急匆匆跑進屋內，拿着存摺和幾張銀行卡走了出來，現在已經很少有人還會去使用舊時代的結算工具了：“這些是我全部的積蓄，應該足夠買一個遊戲了吧？”
隨着時間推移，新滬的局面已經很不穩定了，四百萬玩家被困在遊戲裡，越來越多的腦死亡患者出現，他們的家人每天都提心吊膽，痛苦害怕。
輿論被惡人利用，深空科技和永生製藥現在無比被動，全力打造的精神樂園變成了死亡囚籠，這個結果所有人都無法接受。
越是往後拖，崩盤的可能性就越大，幾大公司的高層和新滬管理者都好久沒踏實合過眼了。
韓非也能明顯感覺到寒意，這纔過去幾天時間，新滬的夜晚已經變得冷清，九點之後路上的車都少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