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以前韓非只在遊戲宣傳片裡看過《完美人生》，現在他人真的來到這裡之後，恨意都無法擊穿的鋼鐵意志泛出了一絲酸楚。
“能生活在這裡當然會感到幸福。”
韓非看着眼前這個無比真實的世界，他張開雙臂任由微風吹拂，那種感覺太舒服了。
“不用擔心死亡的威脅，沒有殺人魔和各種厲鬼，可以自由自在去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這纔是生活。”
感慨完後，韓非扭頭看去，無常正在陽光下消融的魂體瞬間把韓非拉回現實：“你別直視太陽啊！”
脫去外套，韓非把衣服撐在無常頭頂，一人一鬼躲到了樹蔭下面。
“你先在這裡坐會，我去嘗試聯繫一些朋友。”韓非打開遊戲內部的聊天框，曾經空無一人的聊天大廳，現在全部爆滿，恐慌的情緒在聊天大廳裡瀰漫：“怎麼辦？有點緊張，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發語音還是文字？多加點表情包會不會顯得更親近些？”
玩了這麼久的完美人生，韓非第一次見到這麼多活人說話，以前的聊天大廳每次打開都是空蕩蕩的。
“找到了。”韓非記得白顯和金俊的遊戲ID，以及身份編號，直接聯繫兩人，想讓他們準備一些車輛過來。
幾分鐘後，韓非收到了回信，金俊和白顯無法出城，他們現在都被困在主城區當中，強行離開的話，身上會長出奇怪的花紋，痛苦難忍。不過他們已經聯繫了幸福社區的特殊NPC，對方會把物資和車輛送來。
兩人還特別叮囑韓非，一旦進城很可能就再也無法出去，他們希望韓非考慮清楚、做足準備後，再做決定。
知道玩家無法離開主城區後，韓非乾脆把所有鄰居都放了出來，讓大家也享受下淺層世界。
這個世界其實對他們來說並不友好，陽光會消融他們的身體，無處不在的生機消耗他們身上陰氣，但就算這樣，大家依舊十分的開心。就連平日裡喜歡毒舌的李災，現在也拍拍肚皮，和自己的弟弟一起看着花海。
“要不要讓小八也出來看看真正的花？”韓非摘下一朵花遞給魏有福。
“她好像有點害怕，不願意出來。”魏有福將花朵放入口袋：“這個世界很美，但她就是在那個很美的世界裡被傷害的。”
“我們可以慢慢適應。”韓非和鄰居們呆在一起，沒過一會，他們所在的地面出現了裂痕，花草枯萎，陰氣縈繞，周圍連個蟲子的叫聲都沒有。
來自深層世界的鬼怪自身攜帶有濃重的陰煞之氣，大家聚集在一起，直接改變了原本的地形，草地變得荒蕪，失去了全部生機。
“要不……我們換棵樹呆着？”韓非他們在挪動的過程中，遠處有一個商隊出現，領頭的是位老人，所有馬車上都寫有幸福小區的名字。
如果是其他玩家看見這支商隊，肯定會立刻避讓開，因爲這支商隊屬於第一玩家社區——幸福小區，也是完美人生第一玩家黃贏的商隊。
老人遠遠的就看到了韓非，他刻意避開了韓非的視線，站在很遠的地方，朝着韓非喊道：“物資和車輛已經送到，你們進城後一定要小心，以後有任何需要隨時聯繫我，我會將物品找齊，然後送到主城區邊緣。”
說完之後，老人非常果斷的架勢着一輛馬車離開了，頭也不回，他好像是在專門躲着韓非。
“這淺層世界的NPC挺有性格。”韓非讓所有鄰居進入車廂，他接替了老人的位置，帶領車隊朝着主城趕去。
一張張鬼臉擠在車窗附近，好奇的看着外面的世界，普普通通的風景在大家看來也充滿了別緻的美。
兩個小時後，韓非看到了主城區，各種宏偉到誇張的建築佇立在地平線上，那座城市比人類歷史上任何一座城市都要龐大壯觀，據說這座城市可以同時容納千萬人在線做任務，是真正意義上的精神世界核心建築羣。
不過此時的主城區被一股淡淡的灰霧籠罩，原本純白色的建築變得有些不清晰，整座城市好像正被某種力量侵蝕，正一點點朝着深淵滑落。
“到了。”
停在高十米的城門口，韓非心裡涌現出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城門是開着的，但是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大家似乎都不願意靠近這裡。
“進去後可能就很難再出來，但想要破壞夢的計劃，必須要入城。”
沒有猶豫，韓非坐在領頭的那匹馬上，高調入城。
穿過城門的瞬間，無數夢塵落在身上，它們想要在韓非皮膚表面形成蝴蝶花紋，但是被狂笑的鬼紋輕鬆碾碎，其他從深層世界跑出來的鄰居們也沒有受到影響。
“這夢塵應該是專門用來針對玩家的。”
馬車的木輪壓過路面，長長的商隊進入主城區百米後，才陸續看到了玩家的身影。
習慣了正常完美人生的他們，現在愁容滿面，臉上再也沒有開心和快樂。
“有商隊入城了！”
“誰家的商隊啊？這時候還進城，腦子裡進水了嗎？”
“是幸福社區！第一社區的商隊入城了！”
玩家們可以通過聊天大廳交流，很短時間內，大量玩家便朝着北城門匯聚。
現在所有人都很絕望，第一社區的商隊在這時候入城，帶給了他們一點微弱的希望，也許第一玩家社區找到了離開的辦法。
不用韓非再通知白顯，被困在主城區的白顯和金俊已經通過聊天大廳知道韓非入城，兩人將幸福社區在主城的駐地座標發送給了韓非。
圍觀的玩家越來越多，也有人認出了韓非，曾經的知名恐怖片演員坐在商隊最前面，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和普通玩家截然不同，看見他就好像鬼片照進了現實。
各大公會也開始派人過來，他們也緊盯着韓非，想要掌握第一手訊息。
“那是韓非吧？他怎麼加入的幸福社區？聽說第一玩家社區只有最頂級的玩家，在通過層層考覈後才能加入，難道說這位警方的線人打遊戲也很厲害？”
“真人看着比電視上還要帥，好冷酷，有種難以形容的陰間美。”
“我早聽說韓非喜歡打遊戲，每天下班就宅在家不出去，很多跟拍的狗仔都對他沒興趣。”
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着，也有人開始在榜單上找韓非的排名，但所有榜單上都找不到韓非，很多人懷疑韓非是開了信息隱藏，匿名登榜。
圍觀的人很多，但大家並沒有堵路，也沒人敢哄搶商隊的東西，韓非很順利的來到幸福社區在主城的駐地。
淺層世界的黃贏不僅是實力第一的玩家，也是最有錢的玩家之一，他領先別人幾個版本購買了主城區最好的地段，在主城最繁華區域修建了公會臨時駐地。
這一個臨時駐地的價值，已經能夠頂上好幾個二流公會了。
車輛依次排開，韓非將一件件黑袍遞給鄰居們，讓大家穿戴好後，再下車進入駐地。
現在外面有上萬雙眼睛正注視他們，所有玩家都很好奇，第一玩家社區內部的成員到底都長什麼模樣。
一道道身影從車廂內走出，寒意擴散，整條街道彷彿被凍結，最開始的魏有福、李災還好，等無常出現的時候，所有和他對視的人都感覺靈魂被勾走了一樣。
在車廂內休息恢復了一路，無常的黑火重新燃燒了起來，他在神龕世界裡吞掉了貪慾深淵當中的鬼，本身已經是最頂級的恨意了，就算被淺層世界排斥，普通人在他面前也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
“好可怕，這都是些什麼怪物啊！”
“不愧是第一玩家黃贏打造的社區，估計匯聚了各行各業的精英。”
物資搬入駐地，運送完畢後，幸福小區駐地大門關閉。
“大家隨便坐，把這裡當成伱們的第二個家就好。”金俊讓NPC送上各種美食，他和白顯遠遠的站在一邊。
“現在城內是什麼情況？”韓非招了招手，從深層世界遠道而來的鄰居們，取下了遮住面容的黑袍，露出了陰森的面孔。有些鄰居外表和普通玩家沒什麼區別，比如魏有福，但還有部分鄰居一看就知道不正常，比如身體畸形的李災、走到哪裡都會抱着靈壇的哭等等。
“經過一夜協商，排名前一百的公會準備聯手去探索那些噩夢。”白顯拿出一份主城區地圖：“十一座神龕將主城區圍住，每座神龕都會散發出濃濃的霧氣，所有被霧氣籠罩的建築都會逐漸變得異常。想要阻止這種情況的發生，必須要毀掉神龕才行。可矛盾的是，玩家想要靠近神龕，需要通過一個又一個噩夢的考驗。”
白顯的表情有些無奈，他打開玩家聊天大廳，打開了一份公會玩家們實時更新的數據榜單：“經過一個晚上的攻略，現在只有必然真理公會打通了第四層噩夢，少數幾個頂級公會打通了第三層噩夢，絕大多數公會都還停留在第二層噩夢當中。那些噩夢越往後，難度越大，更可怕的是在噩夢裡死了，好像就真的死了，這是拿命在搏的生存遊戲啊！”
一直沒說話的金俊也嘆了口氣：“玩遊戲本是爲了放鬆，現在需要付出腦死亡的代價纔有機會逃離，很多玩家都退縮了，所以就算是頂級大公會也無法組織出幾個像樣的攻略隊伍。我們公會社區也只有白顯通過了第二層噩夢。”
聽完白顯和金俊的話，韓非手指輕輕敲擊桌面，他發現淺層世界的神龕規則和深層世界不太一樣，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爲夢的神龕比較特別：“同一公會的人，可以進入同一個噩夢當中嗎？”
“大家現在摸索出來的規則是，如果三個人同時進入被霧氣籠罩的建築，那這三個人就有可能會被分到一個噩夢當中，但如果當時建築內部還有其他人在，概率就會降低。”白顯拿出了必然真理寫的注意事項，災難發生，必然真理也沒有任何隱瞞，把自己的探索經驗分享了出來：“舉個例子，我下次進入神龕該探索第三層噩夢，如果你和我同時進入被霧氣籠罩的建築，那我們兩個就有概率會同時出現在三層噩夢當中。”
“最多隻能三個人一起？”
“每個噩夢內的玩家人數都不固定，但同行的人最多隻有三個，這是必然真理在一層噩夢裡試驗出來的結論。”白顯把注意事項列表發送給了韓非。
大致掃了一眼後，韓非微微點頭：“按照他們的猜測，只要有人能夠打通所有噩夢，便可以毀掉神龕，阻止大霧把全城變爲鬼蜮。既然這樣的話，那探索任務只交給頂級玩家就可以了，沒必要讓普通休閒玩家進去送死。”
“不行。”金俊把列表不斷下滑，在列表最下面還寫有一個推測：“十一個神龕構造出了無數噩夢，同時探索噩夢的玩家越多，噩夢整體上的難度就會越小。頂級玩家要想走得更遠，必須要有普通玩家幫忙分攤神龕的力量才行。”
“看來還需要動員所有人才行。”韓非靠着椅背，默默思考片刻後，站了起來：“離我們最近的神龕在哪裡？”
“你要過去嘗試嗎？”
“我想要看看自己一次能夠打通幾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