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在樂園裡呆了很久，直到黃贏突然給他打來了電話。
對方使用的是那個加密的號碼，一般黃贏只有在遇到緊急事件時纔會用它跟韓非聯繫。
走出樂園，韓非確定周圍無人之後，接聽了電話：“黃哥？”
“《完美人生》淺層世界裡出現了一些問題，部分玩家下線後，精神狀態異常。”黃贏的語速很快：“事情很嚴重，電話裡說不清楚，你來智慧新城一趟吧。”
“昨天晚上不可言說的鬼開始影響現實，它選擇的媒介就是《完美人生》，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韓非將那把黑色鑰匙貼身放置，他現在還不知道門的位置，不過他覺得自己總有一天能夠找到那扇門。
“我覺得你還是看一下比較好，因爲這情況不是個例，所有精神狀態異常的玩家都曾在樂園通道里死亡過。我懷疑現在是兩位不可言說聯手，一位打開通道，一位後續會利用通道做更恐怖的事情。”黃贏有些擔憂：“樂園的那條通道沒有出現新的問題吧？”
“看守通道的恨意即將進入摩天大樓。”韓非眉頭微皺，他改變了主意：“我馬上去智慧新城，你告訴我一個地址。”
兩個小時後，韓非和黃贏在智慧新城某高檔小區碰面，他們乘坐電梯一起來到了3014房間門口。
“這位和我同小區的住戶，在《完美人生》當中是商盟的骨幹，他那晚死在了樂園通道里。”黃贏朝着攝像頭擺手，等待屋主人開門：“下線後，起初他只是覺得有些頭痛，然後就越來越不正常了。”
等了幾分鐘，房門被打開，但卻看不到是誰開的門。
刺鼻的空氣清新劑的氣味從屋內傳出，客廳裡很亂，地上散落着木板和釘子，傢俱的位置也被挪動過。
“張總？”黃贏拿着手機走在前面，小心翼翼踢開地上的木板：“我幫伱找的驅鬼大師來了，你還好嗎？”
韓非朝身後掃了一眼，他這才發現黃贏嘴裡的驅鬼大師說的是他自己。
慢慢進入客廳，韓非在牆角看到了一些使用過的成人紙尿褲和大量空氣清新劑瓶子。
嘎吱嘎吱的聲音忽然在臥室中響起，衣櫃門被推開，一條慘白的手臂從中伸出，接着是肩膀，最後是一張毫無血色的臉。
“張總！”
黃贏跑向臥室，他把張總從衣櫃裡拽出，對方的肚子鼓鼓的，口袋裡裝滿了各種藥物。
“你怎麼大白天的把自己關在了櫃子裡？”黃贏按住了張總還在顫抖的肩膀：“沒事了，驅鬼大師來了，所有困擾你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緩了好一會，張總才恢復正常，他趴在地上直接抓住了韓非的手臂：“幫幫我，那個東西想要殺我！”
“你先別急，慢慢說。”韓非蹲在張總旁邊，他看了一眼張總不正常鼓起的肚子。
“我看見了，一開始它只在晚上出現，後來白天也會出現！”張總捂住了自己的頭，眼中滿是驚恐，他顫抖着抓緊韓非：“我家衛生間裡多了一個人！只要我不開燈，它就會站在裡面！它還會蹲在我的背後，從我的頭頂爬過！”
張總的手指向衛生間，那扇木門已經被他用木板完全封死，但似乎沒有任何作用。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看見它的？”
“完美人生遊戲！就是那天在噩夢通道里被鬼殺死後！”張總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把藥片，他數都沒數就準備往嘴裡塞，被黃贏阻止了下來。
“通道里的鬼都是自己人，應該是夢的意志在暗中做了某些事情。”韓非走到衛生間門口，他將所有木板拆下，打開了房門。
裝修豪華的衛生間裡並沒有鬼怪存在，相比較其他房間，這裡反而顯的更加乾淨整潔。
“沒有鬼，我可以確定這裡沒有鬼。”
“不可能！你看啊！它就在那裡！它就躲在那裡面！”張總捂着自己的頭，像個小孩一樣尖叫。
“通道當中的鬼不會跟着你出來，你應該是受到了夢的影響，它勾出了你內心最灰暗的東西。”韓非抓起張總，將他帶到了衛生間門口：“你以前是不是在衛生間裡做過什麼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你只有說實話我才能幫你。”
見張總不斷掙扎怪叫，就是不配合，韓非將其提起，按在了衛生間馬桶上：“你不說，我就把你關在衛生間裡，不讓你出來。”
旁邊的黃贏見此場景臉上露出了苦笑，他找韓非過來真是爲了救人。
在韓非的威脅之下，張總這纔開口：“我的姐姐因爲家裡的壓力，在衛生間裡自殺了，她說她恨這個家所有的人，我從那個時候開始就不敢在晚上獨自上廁所，我總能聽見她的聲音，每次進衛生間都感覺她就站在裡面想要掐死我！”
“你心底的恐懼，被夢轉化爲了幻覺。”黃贏大概弄明白了。
“不一定是幻覺，再過一段時間，說不定他姐姐會真的出現。”韓非的話把張總和黃贏都嚇住了：“鬼到底是什麼，沒人能說的清楚，他們死亡，他們存在，他們一直都在人們的腦海裡，從深層到淺層，再到每一個人的夢境當中。”
韓非進入過傅生的樂園神龕，知道初代鬼就是因爲人們的負面情緒不斷堆積纔出現的。
假若新滬人人都像張總這樣，那更加恐怖的鬼遲早會降臨，曾經的悲劇也將再次重演。
“花園主人協調現實和深層世界，夢的意識提前佈局，這都已經有兩位不可言說出手，暗地裡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不可言說參與進來。”
有些事情韓非只是想想都會感到頭皮發麻，新滬在不知不覺間就成爲了風暴的中心，這個吞噬一切的漩渦還在不斷擴大。
“克服恐懼最好的方法就是去面對它，但這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都太難了。”
韓非鬆開了張總的手，平日裡西裝革履的張總連滾帶爬跑出了衛生間，他一刻都不願意在這裡停留。
“你也沒有辦法嗎？”黃贏點開手機：“這是必然真理互助會統計的列表，像張總這樣極端的病例還不多，但精神狀態不穩定的人數量劇增，另外還有一點很奇怪，那些精神出現異常的玩家主要集中在新滬。”
“永生製藥和深空科技就在新滬，距離智腦越近就越容易出問題嗎？”
“我也不確定。”黃贏雙眉擰在了一起，他從未遇到過如此棘手的事情。之前他總覺得還有很多時間，但沒想到災難會來的如此之快。
“永生製藥和深空科技內部有人在配合三大犯罪組織，甚至不可言說就藏在他們公司當中，我們現在的敵人太多了。”韓非和兩大科技巨頭之間有矛盾，但他又必須要保下《完美人生》，那片精神樂園不僅是傅生的全部心血，也是中和深層世界絕望的關鍵。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做？”黃贏控制住了張總。
“你在遊戲裡號召玩家們團結起來，守護好家園，別被那些鬼怪鑽了空子。”韓非沉默片刻後繼續說道：“放棄幻想，做好深層世界和淺層融合的準備。”
“局勢已經糟糕到那個地步了嗎？”
“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才行。”韓非需要儘快回到深層世界當中，他要通知樓內的恨意，守住通道：“越往後拖，受到深層世界影響的人就會越多，接下來的幾個晚上將決定很多事情。”
“深層世界的鬼……真的會出來？”黃贏沒有經歷過傅生的記憶神龕，無法想象其中的恐怖。
“這麼跟你說吧，人們自己創造出的絕望不斷沉積，現在已經可以輕鬆埋葬人類自己。”韓非不是悲觀主義者，他只是在陳述事實：“別再浪費時間了，接下來的每個晚上都要全力以赴。”
“明白了。”黃贏點了點頭，他撥打急救電話，讓醫生來拉走張總。
“新滬這邊的事情，你直接和警方聯繫就行，我可能要在黑暗裡呆上一段時間。”韓非準備離開，他走到門口時又突然停了下來：“你順便留意下琉璃貓和其他被我救過的玩家，他們都是未來的火種，注意別讓他們提前熄滅。”
“全網直播時他們被所有人看到，確實很容易成爲犯罪組織攻擊的目標，我會注意的。”
韓非和黃贏聊完後，進入智慧城區的超市，購買了各種物資，爲接下一週的時間做準備。
……
天色變暗，虛擬偶像菜包提着新買的貓砂和貓糧回到小區，網絡上她大大咧咧熱情奔放，現實裡她社恐內向，平時都很少會和鄰居們打招呼。
“奇怪，今天小區裡這麼安靜？”
烏雲緩緩在新滬上空聚集，細碎的雨花滴落在手臂上，菜包慢慢睜大了眼睛，她伸手觸碰雨水：“這雨怎麼是黑色的？”
揚起頭，菜包發現漫天黑雨滴落，那漆黑粘稠的雨就像是人心底的惡意一樣。
周圍的路人行色匆匆，沒人去關注菜包，漫天的黑雨似乎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看到。
“我剛換的衣服，回去又要洗澡了。”
菜包抱着貓砂快步衝進樓道，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其他的原因，今天的樓道格外陰冷，好像這不是回家的路，而是會通向另外一個地方。
有些慌亂的拿出鑰匙，菜包試了好幾次才把房門打開，整個過程中她不斷回頭張望，樓道里明明什麼都沒有，可她卻有種自己被跟蹤的感覺。
跑進屋內，菜包用最快的速度關上房門，但當她轉過身的時候，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出現了。
“這是我家啊？爲什麼我會覺得有點陌生？”
確定房門關好後，菜包放下了貓砂，嘴裡喊着貓貓的名字。
屋內靜悄悄的，貓貓沒有迴應，四周只有她自己的聲音。
看着空蕩蕩的房間，菜包打開了客廳的燈，她摸着牆壁往前走，忽然聽見自己臥室裡有什麼東西爬動的聲音。
嘴裡喊着家裡那隻貓的名字，菜包跑進臥室，看到牀單在晃動。
“不要鑽到牀底下！又弄一身的灰！”
菜包蹲下身體，她掀開牀單一角，把手伸了進去：“快出來！”
摸了幾下都沒有摸到，菜包彎腰正準備往牀下面看，她的視線忽然定格在臥室角落，自己養的那隻貓身上帶着一道道血痕，被藏在了門後面。
時針交錯，菜包彎曲的手指突然觸碰到了什麼東西，冰冰涼涼的，好像是一個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