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洛晴明明已經在他的臂彎裡了啊！
可是，爲什麼他還是聽到了一聲尖叫？
他鬆開洛晴，猛地轉身……
卻原來，唐暖心剛纔一直在試圖掙脫他，用力過猛，沒想到他會忽然鬆手，她的身體趨於慣性往後倒去。
而且，偏偏她身後就是矮一級的臺階。
她倒了下去。
尖叫了一聲之後，就沒有了聲音，整個人像是個被摔碎的瓷娃娃一樣，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倒在了泥濘的雨中。
“陸太太！”
他嚇得臉都白了，趕緊地衝過去抱起她。
她仰着臉躺在他懷裡，任由雨滴無情地衝刷在她臉上。
前一刻還鮮活明媚的人兒，被她抱在懷裡的時候像是勾魂的妖精，那麼嫵媚生動，可是頃刻之間卻這樣倒在了他懷裡。
他輕拍着她的臉，叫她陸太太。
可是，她沒有應他，她甚至一直緊閉着眼，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彷彿像是要這一輩子都不再見他一樣。
然後，在她的身下，她躺過的地方，一片血紅……
他怔了一下，薄脣開始哆嗦起來。
血？
爲什麼這麼多血？
他擡起眼倉皇地望去，到處雨茫茫一片，能見度甚低，只有在不遠處，依然還傻愣着的洛晴。
他也不管是誰了，只管吼道：“站着幹什麼？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語畢，他又馬上將目光收回來，趕緊地將唐暖心從地上抱起來，洛晴還是傻傻的，他讓她叫救護車，她就無意識地哦了一聲。
然後，還是傻傻的。
她在想，當他抱着唐暖心從她身邊飛奔而過的那一剎那，是不是忘了這裡還有一個她？是不是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叫做洛晴？
醫院，手術室外。
陸逸之一身的狼籍，身上沒有一處是乾爽的，衣服褲子上還沾着斑斑血跡，他愣愣地站在那裡，定定地看着前方。
眼睛裡空空的，彷彿什麼都沒有。
他只有想起剛纔那一幕，眼中才能彙集起一絲波瀾來。
他將唐暖心送到了醫院，醫生緊急地推往手術室，半晌後拿着手術同意書出來詢問，誰是病人家屬？
他說，我是。我是她的丈夫。
後來醫生說……
醫生是怎麼說來着？
他空洞的眼中終於浮起一絲痛苦的痕跡，越來越濃，將他淹沒，將他壓垮，他第一次感覺到，原來在他的生命中，也有無法承受之重！
他抱着自己的頭，斜靠在牆壁上的身子慢慢地往下滑去。
最後，縮成一團。
他將臉埋在膝蓋上，明明沒有在淋雨，可是臉上還是溼溼的，肩膀在顫抖個不停，他甚至都沒有勇氣再去回想醫生說的話。
醫生說，病人受到重創，胎盤脫落，要立即進行清宮手術！
他在手術同意書上寫上自己的名字時，整個人基本上還是懵的，他的手在一直抖一直抖，他從來沒有把自己的名字寫得那麼醜過。
手術室的門合上那一刻，他才後知後覺……
她懷孕了！
他那麼努力地想讓她給他生一個孩子，現在終於有了，可是他
連一秒鐘都還沒來得及高興，孩子卻沒有了。
他的孩子，沒有了。
半個小時後，唐暖心被從手術室推往病房。
陸逸之不顧自己一身狼狽，追上去詢問她的情況。
醫生說，她剛流掉孩子，需要好好修養，而且後腦腦震盪，現在處於輕度昏迷的狀態，其餘並無大礙。
出了這麼大的事，家裡是瞞不住了。
蘇菁攜翠姨匆匆趕到醫院，陸逸之還是見到母親如此憤怒的樣子，走進病房之後，一句話也不說，甩手就賞了他一個耳光。
陸逸之這天已經懵了好幾下了，也不差這一下。
在他的記憶中，母親雖然嚴厲，可是動手打他卻還是第一次。
翠姨都給怔了一下，趕緊勸道：“夫人，你別生氣，少爺他知道錯了，少奶奶這還沒醒，你別動怒……”
“他知道錯了？”
蘇菁的眸中依然怒火升騰，瞪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兒子，怒道：“我看他是不把這天捅出一個窟窿來，就永遠也不會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她這會兒是真的氣壞了。
洛晴懷孕那件事，之前沒能解決好她就感覺糟心。
果然，後患無窮。
今天，洛晴居然還鬧到公司去，這也就罷了，最重要的是把唐暖心害成這個樣子，她盼了這麼久才盼來一個孫子，就這麼沒了。
居然就沒了！
陸逸之一直垂着頭不說話。
他倒是想蘇菁可以再多賞他幾個巴掌，他也覺得打得對，打得好。
都是他的錯！
蘇菁看到他這懊惱的模樣，也發不出多大的火來，只是走到病牀邊，看着唐暖心臉色發白，虛弱地躺在牀上，不由得心疼。
良久，她才轉身對陸逸之道：“我在這兒看着，你回去把這一身行頭換了再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陸逸之遲疑地往前挪了兩步。
他不想走。
他覺得他要在這兒看着，今天的經歷告訴他，誰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呢？他總覺得他若是走了會再也看不到她似的。
翠姨看出了他的遲疑，將他往病房外推去。
“少爺，你就聽話，先回去把衣服換了，少奶奶要是醒來也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現在春寒，身上溼着，容易感冒。”
陸逸之一直往病牀上看，最後才依依不捨地走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家換了衣服。
當他一身清爽地重新回到病房的時候，唐暖心依然沒醒。
他走過去在牀邊坐下，握了握她的手，轉身看到目光凌厲的蘇菁，他彷彿忘了之前還被打過一耳光這件事了。
“媽，醫生說她什麼時候纔會醒？”
蘇菁睨他一眼，道：“該醒的時候自然就醒了。”
他聽得出來，母親這是在怨他。
其實，他又何嘗不怨自己？
他轉過頭來，認真地凝着她的臉，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裡，小手軟軟的，卻涼得一點溫度也沒有。
蘇菁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這一幕。
良久，嘆息。
“逸之，現在你滿意了？”
“……”
“我想過了，暖暖嫁進咱們陸家這麼
久，受到的全是委屈，你害她一次次傷心，現在還失了孩子……等她好了，你們不如分開吧！”
“……”
陸逸之渾然一怔，茫然地望着蘇菁。
是的，那一刻，他就只剩下茫然。
他完全不相信這是母親會說出來的話。
這樁婚姻是她一手促成，最初的時候他如何抗爭都沒用，現在居然如此輕易地說出讓他們分開的話來？
蘇菁又道：“你在外面搞的那些事……尤其是那個洛晴，既然這樣，我也不逼你了，別讓暖暖傷心，你們就離婚吧！”
“我不！”
這一次，陸逸之終於不再茫然了。
離婚這兩個字，是他最不願意聽到的。
所以，他幾乎是立即就給出了否認的答覆。
“我沒搞事，洛晴她……”
他想了想，最後還是打住，有些事情他想向唐暖心解釋，卻不想和蘇菁解釋，蘇菁對洛晴有那麼深的成見，誰知道讓她得知了真相會是什麼結果。
他現在已經焦頭爛額了，不想再多生出事來。
可是，離婚，絕不可能。
他彷彿是爲了證明自己的決心一樣，剛開始是握住唐暖心的手，然後乾脆坐到牀上，將她的軟綿綿的身體抱起來靠在他懷裡。
“我不會離婚！”
蘇菁看着他，眸光閃爍了一下。
似乎，她對於陸逸之的這個決定並不意外。
可是……
“你以前不是一直嚷着要離婚？”
“那是以前。”
“那現在呢？”
“……”
“喜歡她了？”
“……嗯。”
最後這一聲嗯，其實他是有些遲疑的。
可是，在脫口而出的那一瞬卻又那麼自然，彷彿這就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也許是早就已經存在了，只是他一直沒有去正視而已。
他喜歡她？怎麼了？
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他將她抱在懷裡，那強烈的佔有慾，生怕別人會來和他搶一樣。
蘇菁沉默了半晌之後，語重心長地道：“你是我兒子，而暖暖……我也是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來看待的，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你們好好的。”
“……”
“逸之，你可以怪你媽專橫霸道，但是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會害你。
就像我爲你挑了這個媳婦一樣，我就知道有一天你會接受，因爲她是萬中挑一，最好的。”
是啊！萬中挑一，最好的！
陸逸之聞言，不由得將懷中的人兒又抱緊了幾分。
他從一開始對她的抗拒，到接受，再到不知道什麼時候，他也覺得她是最好的！
以前，他還爲此怨過母親。
現在想來，真幼稚！
蘇菁嘆息道：“別說我沒給你們機會，既然你不想離婚，那以後的日子就好好過，外面那些都給我斷了！
只是那個孩子可惜了，才一個月大……算了，你們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
陸逸之輕輕地閉上眼，將下巴抵在唐暖心的發頂上。
那個孩子，也是他心底無法抹滅的痛。
他的第一個孩子，就這麼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