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招待員的帶領下，季雲步入到了醫院後面的那座小屋處。
小屋塗抹成了白色，上面還有一些綠色的救援十字，給人一種非常正規，非常公益的感覺。
季雲總算是明白了那些以前在人流密集處的嵐城獻血車去了哪裡。
原來他們已經直接入駐在了私人醫院旁邊。
這可比校園貸高級太多了。
哪怕警務人員查破了天，最後都會發現這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大學生獻愛心活動罷了，完全沒有一點點的金錢利益往來。
季雲走到了採血屋，可以看到那個鴨舌帽的青年已經站在了那裡，他的肩上還有一個淺綠色的布章，看上去像這裡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
一個專業的護士已經等候在那裡了。
填表格。
籤自願協議。
然後做常規的血液測試。
一系列流程下來，季雲知道自己已經被當做豬仔在賣了。
什麼獻愛心，純純就是一個幌子，明明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人流收費，經過一番莫名其妙的忽悠，價格擡高了好幾倍！
女孩被騙了高昂的套餐費，男生則被騙去了鮮活的血液。
“這些血液我們都是無償捐贈給各大醫院的，興許你們的善舉還能夠拯救不少剛剛出生的嬰兒，所以回頭你也可以用這個事情安慰你的女朋友，不要因爲一次小小的青春失誤而自責，你們同樣在拯救新生命。”女招待員口才是真的好，把這項活動說得天花亂墜。
說實話，季雲要真是一個渣男大學生，他真有些頂不住這套賣血策略。
本身男生就會因爲女生要墮胎而自責，女孩子同樣無法接受這種事情，可一旦把這件事和獻愛心捆綁在一起，估計那些不缺錢的人經過了這樣一番宣傳，也還是會主動獻出一點愛心的。
連基本的營養費都不用給了，這黑心醫院省下了一大筆錢不說，再叫高價賣給急需的醫院！
雖然說各大醫院也會有一些採血項目，但正規的採血有各種規範要求，採集的量是遠遠不如這些黑心作坊的，到頭來卻是需要向這些血站購買血液。
“哎呀，我有點拉肚子……你們等我一下，我得去清一下肚子！”季雲忽然捂着腹部，然後對打算抽自己血的護士說道。
“很快的，而且只抽500cc，你這麼年輕力壯，其實抽800cc都沒問題。”那護士說道。
張口就來啊！！
800cc？
這是要人命啊！
真當豬放血也不是這樣的！
“我怕一會你們一抽，我一下沒控制住。”季雲也是把話往噁心上了說。
“去吧去吧，廁所在那邊。”帶着鴨舌帽的男子也是沒好氣的說道。
……
翔遁！
季雲怎麼可能真讓他們把自己的血給抽走。
這些黑心採血的，天知道他們用的針管那些有沒有經過嚴密消毒的。
季雲離開之後，秋暮其實也很恰到好處的離開了。
兩人到了另外一個角落匯合。
整個流程他們都已經走完了，且也偷偷用手機錄製了下來。
話術、套路、陷阱、誘導以及最後所謂的獻愛心昇華，整個過程他們都已經摸清楚了，自然沒有必要再逗留下去。
不過，季雲之前觀察的時候，卻發現了一個還算不錯的瞭望點。
爲了獲得更真實的信息，季雲特意在那裡等待了一陣子，就是希望能夠再找到幾個現場證人，這樣自己纔好給王明修一個更明確的交待。
“我剛纔拍了一個和我情況一樣的女孩子，我還偷偷記下她的電話號碼了。”秋暮小聲的對季雲說道。
“寶貝，你可真能幹。”季雲立刻誇讚道。
“沒完了？”秋暮沒好氣的瞪着她。
季雲目光注視着那個採血屋。
忽然，一個瘦弱的身影出現在了季雲的視線裡。
季雲立刻皺起了眉頭。
過了一陣子，那瘦弱的身影從裡面走了出來。
看得出來，對方行走都有些搖晃，與一開始踏入這裡的時候完全不同，感覺隨時都會昏倒在馬路上。
“我們跟上去。”季雲說道。
“伱認識她？”秋暮看出了季雲神色的變化，於是問道。
“恩！”
……
季雲迅速的追上了那個從採血站走出來的女孩。
她的手裡還拿着一本所謂的證書，但事實上那個證書並不管用，醫院是不承認的。
一般正規的獻血基地，也確實會給愛心人士發證書，但這個證書在任何一家醫院都是不管用的，他們會要求獻愛心的人士將自己在醫院用血的消費記錄保留着，併到獻血站去報銷當初捐贈的血液費用。
這個流程其實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真的很繁複，尤其是一些獻血車過了個幾年後根本就找不到。
而更黑的這種採血站，他們根本就不兌現諾言，拿着證書給他們，他們也會找各種藉口和理由，畢竟他們這種黑作坊本來就是賺黑心錢，不指望他們會吐出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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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彩環，你站住！”季雲直接叫出了女孩的名字，然後冷着一個臉。
那位消瘦的女孩嚇得一哆嗦，緩緩的轉過身來，卻看到了是年輕英俊的舅太爺！！
她很是慌張，一時間語無倫次。
甚至，壽彩環想要藉着夜色逃跑，可她剛剛被抽了血，腦袋昏昏沉沉的，哪裡有力氣逃跑。
秋暮也是見女孩可憐，急忙上前扶着她，並攙扶着她坐到了旁邊的石臺階上。
“你那麼兇幹嘛！”秋暮也是數落道。
季雲也是深呼吸了一口氣，見女孩確實被自己嚇得不輕，這才走到了她的身邊。
“你去賣血了？”季雲問道。
“嗯……嗯……啊，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樣……”壽彩環緊張的說道。
“你爸要知道，不打斷你的腿！”季雲也是非常生氣。
這面黃肌瘦的女孩，季雲印象其實很深的。
她就是跛腳的壽七喜的女兒。
壽七喜天生殘疾，在壽家村本就沒有幾個人看得起他。
而他一輩子最大的驕傲就是考上了榕山大學的女兒。
假如讓他知道了女兒一直這樣貧血和瘦弱是因爲賣血，壽七喜一定會崩潰的。
季雲也不理解。
自己明明已經幫助她申請了助學金。
只要不大手大腳的花錢，壽彩環讀書基本上不用花費太多，甚至爲了讓壽七喜可以不用爲學費問題發愁，季雲讓陳涵先支出了一年的工資給壽七喜。
學費解決了。
分配了一小套足夠他們父女兩住的員工小公寓。
助學金也辦理下來了。
爲什麼還要到這種地方來？？
就不能安安心心學習，充實自己嗎，難不成家庭條件都這樣了，還要跟同學們進行攀比？？
“你不要兇她，你讓她慢慢說，學妹，你不要慌，那邊有一個鋪子，我們先去吃點東西。”秋暮也是看女孩很可憐，再次瞪了一眼季雲。
季雲其實非常生氣。
好歹是自己的後輩，要真有什麼困難，直接來找自己，說什麼也會幫的，爲什麼非要跑去那種黑心的地方賣血。
看看她自己現在的樣子。
面黃肌瘦，嚴重營養不良，重度貧血。
她這種體質，根本就不可能抽血的！
更可氣的是，那個黑心血站連這樣的女孩都不放過，居然真給她抽了一管！
真不怕把人弄死嗎！！
……
到了一家粥鋪，秋暮點了一些吃的。
坐下來，吃了一碗粥，又補充了一些肉食和雞蛋，面黃肌瘦的壽彩環這纔看上去正常了一點點。
季雲在一旁，也是一點好臉色都沒有。
“既然你已經得到了學校的助學金，爲什麼還要到這種地方來呢，你父親看到確實會寒他心的。”秋暮瞭解了一番情況後，也是柔和了一些語氣道。
“我……我跟他們簽了協議，每隔一段時間都要來一趟。”壽彩環這才說道。
“什麼時候籤的？”季雲詢問道。
“這個……我還簽了保密協議，我不能說。”壽彩環道。
“什麼保密協議，你知道你籤的東西都是不合法的嗎，讓你好好讀書學習，你連這點基礎法律常識都沒有嗎！”季雲沒好氣的說道。
“我……我……”壽彩環怯生生的，顯得非常害怕季雲。
沒辦法，季雲是比她長輩還大的長輩，約等於老祖宗。
“你半年前就跟他們簽了是吧？”秋暮問道。
“嗯，那個時候確實很缺錢，我聽我一位做青年志願者的學姐說，來這裡鮮血會有營養費……所以……”壽彩環說道。
季雲第一次見到壽彩環的時候，就感覺這個女孩面黃肌瘦。
還以爲是真的窮到吃不起有營養的東西了，原來是因爲已經長達半年時間的獻血了！
那樂夕私人醫院，是真的一羣禽獸啊。
壽彩環這種是絕對絕對不符合抽血條件的，他們居然在她身上吸了整整半年的血！！
壽彩環手上拿着500塊錢，這就是所謂的營養費！
就算是賣血，也不應該只給這麼侮辱人的價格啊！！
“他們一直打電話給我，說我如果不履行這個合同，就會將我拉入徵信黑名單，以後單位、企業都不錄用我，我只好再過來了。”壽彩環說道。
“老闆有蓮子銀耳羹嗎？”季雲問道。
“有的！”
“先來一份，然後再打包一份。”季雲說道。
“好嘞。”
雖然這外面攤鋪的食材未必管用，但能補一點是一點。
這傻丫頭，季雲都不知道該怎麼批判好了，見她躲在秋暮那邊不敢看自己眼睛，季雲也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長嘆了一口氣。
“以後有困難和我說，遇到什麼麻煩也要第一時間告訴我。你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哪天人家把你賣了，你都沒法吱聲！”季雲也是放緩和了語氣，對壽彩環說道。
壽彩環一個勁的點頭，表示以後一定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