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倆人誰也沒有再出聲了，房間頓時陷入了寂靜。
秦涼依舊站得筆直，一雙金色的眸子輕垂着，看着牀邊坐着的溫柔女人。
“你……。”秦涼抿了抿脣，支吾着出聲：“這麼多年了，對我，只有感謝嗎？”
呂笙擡眸，眼底已經沒有了二十多年前的青春和活力，出聲反問：“如果，我說我喜歡過你，有過心動，你會怎麼想？”
秦涼皺了眉：“我會有點討厭你。”
但同時，又會感覺到幸福開心。
呂笙眉梢一挑，“秦涼，我們認識，二十多年了，說不是朋友，你真的幫了很多。說戀人，我已經有了顧塵，所以，我們現在是疏遠還是愉快，決定權一直都在你手裡。”
秦涼將視線收回，看向一旁牀腳，嘴角浮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說什麼決定權一直在他手裡，其實他根本就別無選擇。
倆人又沉默了好大一會兒，秦涼這才繼續出聲：“行了，你早點睡，別靠顧玖不近……”
話還沒說完，秦涼顧忌些什麼，止住，沒往後再多說了。
隨後，秦涼轉身，離開了房間。
門隨手帶上，門一合，連同着他的呼吸也跟着一置。
他有點累了。
但是……
捨不得放手。
……
倆年後。
一個小小的身子，白色紗裙下露着一雙肉呼呼的小粗腿，長到肩膀的頭髮被梳成了好看的辮子，一雙黑溜有神的眼睛發着興奮的光亮，有些笨拙的上了滑滑梯的臺階——
秦涼把實驗室的整整一層樓給折騰出一個大型的遊樂場，專門取悅他的小公主。
顧媽媽在旁邊跟着，時不時的伸出手，就怕她的孫女摔着碰着了。
“哎喲，一一，你慢點跑，小心摔着了！”
話音一落，簡一小小的身子從滑滑梯上滑落，一屁股坐在了軟墊上，大大的眼睛笑彎了眼尾。
這時，遊樂場的房門被打開，一襲黑色西裝的傅聆江進入視線，小一一一看見傅聆江，立即起身，開心笑着朝傅聆江蹦躂跑了過去：
“傅哥哥，你今天好帥，比昨天又帥了那麼一丟丟呢！”
傅聆江垂眸，看着抱着褲腿，仰着一張笑臉的小一一，脣角頓時輕挽，伸手輕點了一下小一一小巧的鼻頭，聲線溫柔：
“小一一撒謊的本事越來越厲害了。”
話音一落，立即得到了小一一的搖頭反駁，小嘴不悅嘟着：“一一沒有撒謊，傅哥哥是世界上最帥的。”
女人喜歡甜言蜜語，男人也喜歡誇讚和肯定。
傅聆江脣角的弧度越加濃烈，看眼前的小一一，越加的喜歡了。
當然，這副畫面對於顧媽媽來說，並不是樂見的。
她上前來，伸手把抱着傅聆江褲腿的小一一拉了過來，有些不善地看着眼前的傅聆江，轉而對身邊的小一一出聲說道：
“一一，我們去跟爸爸玩好不好？”
小一一扁了脣，眉頭皺着，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搖了搖頭，黑亮的眼眸中頓時浮現淚光。
抗議無效。
顧媽媽拉着小一一的手，有些強行的意思，拉着她離開了遊樂場。
傅聆江站在原地，對於顧媽媽的態度，儘管心裡有些芥蒂，但已經習慣了。
反正，最不爽的，應該是她纔對。
自個兒子神經不正常，連自己女兒都不認，他的出現和陪伴，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吧！
他脣角輕揚，突然在想，這樣一直下去也不錯，至少，讓他有種擁有了現在一切的錯覺。
……
做治療其實並不會佔用太多的時間，畢竟，這不是其他部位，她連實驗都要小心斟酌，經過生物實驗之後纔敢用到顧玖的身上，怕一個不慎，造成死亡都有可能……。
所以，絕大部分的時間，簡單都是陪着他，不管是做智力開發還是遊戲也好。
簡單正好做完智力評估，正準備把分析拿到辦公室去，病房門被打開，顧媽媽牽着小一一的手進來，滿臉黑沉不悅。
簡單幾乎想都不用想，肯定又是傅聆江來了。
顧媽媽性子很好，幾乎沒有給她甩過臉色，但自從一年前傅聆江開始頻繁接觸小一一之後，每次來，顧媽媽都是這樣……
簡單抿了抿脣，看了一眼顧媽媽手裡牽着的小一一，嘴角輕扯，蹲下身來，輕撫了一下小一一細滑的臉頰，溫柔出聲：
“一一，跟爸爸玩一會好不好？我跟奶奶出去給你做點好吃的！”
小一一擡眸看着簡單，也沒作聲。
對於女兒不太願意跟爸爸親近，簡單也有些無奈，深吸了一口氣，輕揉了揉簡一的頭，轉而站起身來，警告地對身後的顧玖出聲：
“不許欺負一一！”
顧玖抿了抿脣，別過臉去，顯然對於簡單把他們倆放一塊，也有點小情緒。
隨後，簡單看了一眼顧媽媽，倆人前後離開，卻並未走得太遠……
倆人一離開，小一一仰着頭，費勁地看着一米九高的顧玖，哼了一聲：“媽媽說了，你不能欺負我，你要叫我一一小公主！”
顧玖淡金色的眸子輕垂，看着眼前不過到他小腿高的小身子，低沉吐聲：“笨蛋！”
小一一倆歲七個月了，大概能聽出來什麼是好話什麼是壞話。
倆只小胳膊學着動畫片裡的樣子一叉腰，“哼~你纔是大笨蛋，你不叫我小公主，我就要去告訴媽媽你欺負我了！”
顧玖皺了眉頭，有點氣。
最終，他還是被迫，別過頭去，有些不情願的叫了一句：“一一小公主。”
小一一這才滿意的咧嘴，伸手拽了拽顧玖的白色睡褲，甜糯出聲：“要騎馬馬~”
“我不要！”顧玖毫不留情的拒絕。
他纔不要趴在地上讓她騎！
小一一那圓溜的大眼睛一瞪，小手小腳撲騰着，打在顧玖的腿上，一點都不覺着痛：
“粑粑大壞蛋，粑粑是個大笨蛋！”
許是被罵了，顧玖有點較真，一擡腳，輕而易舉的就把小一一弄倒在地——
不過地上鋪着軟毛毯，加上顧玖的動作並不是很大，所以應該摔不疼……
可小一一摔倒在地後，沒有像平時一樣皮實的站起身來，而是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哇哇哭喊着：
“麻麻，我要麻麻，粑粑欺負一一，粑粑是個大壞蛋！”
顧玖：“……”
還不等他認慫妥協，原本就沒走多遠的簡單和顧媽媽一聽到小一一的‘召喚大法’，連忙打住談話，慌忙的跑了進來——
倆人一看見地上的小一一，母性瞬間氾濫，連忙抱起地上的小一一，上看下看的檢查她哪裡有沒有受傷……
確定小一一身上沒什麼傷痕之後，簡單偏頭，將嚴厲責怪的視線看向顧玖，顧玖委屈的皺了眉，伸手想要去拉簡單的手，卻被她有意躲過，低聲解釋：
“我不想讓她騎馬馬……”
他不想跟一一玩，他只想跟簡單玩。
小一一眼角還帶着淚，嚶嚶出聲：“那我要去找傅哥哥騎馬馬了，我不要跟粑粑這個大壞蛋一起玩，我不想要粑粑……”
話音一落，簡單放下了懷裡的小一一，把她的小手心放到掌心上，稍稍用勁的打了一下，怒聲：
“簡一，不可以不要爸爸，以後再說這種話，媽媽就不理你了。”
“嗚嗚嗚~媽媽對不起……”簡一原本止住的眼淚，哭得越加兇了，卻還是向簡單道歉了。
她不知道麻麻爲什麼會生氣，也不知道什麼是錯，什麼是對不起。
因爲傅哥哥跟她說，只要媽媽生氣了，一一說對不起，媽媽就不會生氣了。
事實證明，傅哥哥沒有騙她。
簡單的氣勢瞬間軟了下來，蹲了下來，跟孩子保持在一個視角高度，溫柔出聲：“一一，爸爸是家人，也是最愛你的人，你不能不要爸爸，這樣，爸爸會傷心的。”
小一一抽泣着，“麻麻，一一是個聽話的乖孩子，粑粑是個壞孩子，他不聽一一的話，一一想騎馬馬…。”
說着說着，一個大大的鼻涕泡突然冒了出來，成功讓簡單和身邊的顧媽媽破功笑場——
顧媽媽從兜裡拿出紙巾擦拭了一下一一的鼻子，有些好笑的出聲：“我們家的小一一長本事了，都會有用鼻子吹泡泡了呢！”
得到誇獎的小一一頓時把剛纔的傷心事拋腦後了，破涕而笑：“嘿嘿，一一很厲害吧！”
倆個大人無奈，對這樣鬼馬精靈的小一一完全沒有辦法。
這時，她們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擡頭一看，顧玖轉過身，背對着她們，一直在用鼻子大出氣——
簡單從身邊探出小腦袋，看着正在用力的顧玖，有些疑惑的出聲問道：“怎麼了？”
顧玖皺着眉頭，有些氣惱：“爲什麼我用鼻子吹不出泡泡來？”
他也想得到簡單的誇獎。
“噗嗤！”
簡單忍俊不禁，發出一聲嗤笑聲。
這樣笨笨的顧玖，倒是別有一番可愛之處。
“因爲這個是小一一才能做到的。好了，現在，誰想要騎馬馬？”簡單笑着，看着一旁臉上還掛着淚痕的小一一。
小一一舉着手，一隻手扯着簡單的褲腳，大眼睛眨巴眨巴，煞是可愛。
簡單將視線看向身邊的顧玖，主動伸手牽住了他的手掌，聲線中帶着幾分請求：“爸爸，你就給一一騎一會兒好不好？”
顧玖扁了脣，還是不太樂意。
他搖了搖頭，堅持自己：“我不想跟她玩騎馬馬。”
簡單：“……”
真倔強啊！
“那行唄！”簡單有些無奈，隨即趴了下來，對身邊的小一一出聲說道：“一一，媽媽跟你玩！”
“好！”
小一一歡快的應了一聲，有些費勁的爬上了簡單的背，“麻麻快跑——”
話音還未落，背上的小一一突然騰空，簡單感受不到重量，偏頭一看，只見顧玖一隻手抓着小一一後背的裙子，輕而易舉的就把她給拎起來了……
一旁的顧媽媽都嚇壞了，哪有爸爸這麼拎孩子的啊！
剛走過去伸手想接過來，只見顧玖已經把她放在他的脖頸上，坐得好高，小一一拍着手，笑得越加歡快了……
倆人玩的挺開心的，就是嚇壞了身邊跟着跑的顧媽媽，時不時的伸着手，就怕小一一會突然冷不丁的從顧玖的脖頸上摔下來——
簡單坐在地上笑着，顧玖原本不悅的臉色，在身上小一一的笑聲感染下，嘴角輕挽着，時不時就加快速度在房間裡跑着…。
而這時，簡單的視線一掃，落到了一旁窗戶上的身影，嘴角的笑意瞬間收斂，起身，走了出去——
……
辦公室。
簡單把之前做的那份智力評估表統計評估了一下，傅聆江背對着坐在她的辦公桌角上，低聲問道：
“是不是覺得，現在的生活也不錯？”
簡單翻表的動作頓了一下，擡眸看了一眼桌上的背影，漫不經心地出聲迴應：“衣食無憂，這樣的生活確實不算太糟糕。但我想要的，不是這樣。”
她想要的是一個完整的丈夫，一一也需要一個健全的父親。
傅聆江垂了眸，他覺得，就這樣也不錯，他們三個人，就這樣吧！
簡單依舊對顧玖不離不棄，他不管是以朋友的身份，還是以一一的藉口，就這樣時不時的參與他想要的幸福，這樣，挺好的。
倆人沉默了一小會，簡單發出一聲煩躁的尾音，傅聆江偏過頭去，看了一眼簡單皺緊的眉頭，出聲問道：
“怎麼了？”
簡單下意識的出聲迴應道：“感覺顧玖的智商評估有點不太對勁？我以監護者的身份對他言行的判斷，最起碼有個七八歲的智商情商，可對顧玖的一些智力檢驗題目之類的，卻還是隻有倆三歲……”
這樣太過矛盾衝突了。
加上她基本上沒三個月測算評估一次，那些題目基本沒怎麼換過，顧玖作了這麼多次，怎麼還是不理想？
傅聆江看了一眼她手上幾頁的a4紙，微眯了雙眸，意味了聲線：“那你有沒有想過，顧玖是故意的呢？故意做出那些題目？”
話音一落，簡單眸子輕擡，佈滿了複雜和深意。
她不是沒懷疑過這個問題。
但她想不出來什麼顧玖有什麼理由故意去做錯這些試題……
這太不讓人費解了，他，爲什麼要隱瞞自己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