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夫人和孔夫人出行的時候是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前一天才下了雨,雖然地上已經幹了,可是灼熱的陽光一曬,一股子熱氣騰騰的潮氣就上涌起來,直接噴在了人的身上說不出的不舒服。
那家裡的小廝輕車熟路的將這孔讓以及孔老夫人和孔夫人都引到了芙蓉門外的小街道上,遠遠的坐在轎子裡的孔老夫人透過了轎子簾便看見了那乾乾淨淨的石板路,青磚白牆的小院子,院子外面用墨畫着一些頗有風骨的簡筆山水。大概是因爲雨季的緣故,那石板是石板的縫隙中間已經生出了不少嫩綠的青苔,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細小花朵來,看過去,說不出的可愛。
擡頭望去,只看見那長長的院牆裡面有着不少的樹木,特別是有一樹紅杏就倚在牆邊,現在的時間,那大部分的杏花早就已經謝了,但是還是朵剩下的花,堅挺的立在那裡,剩下的便是一片一片的杏子,有一些已經着急的熟了,可是更多的還是青青的掛在枝頭,好像是沒有出閣的少女,正羞答答的看着來往的人。
那紅杏就在牆邊,有不少直接就越過了牆頭趴在了上面,看起來真真的逗得人心裡發慌。孔老夫人隔着轎子簾對着貼身的嬤嬤說:“果然是滿園春色管不住啊,一枝紅杏出牆來啊!雖然現在都是夏天了,你瞅瞅那牆上的紅杏依舊不老實安分呢。”
那嬤嬤擡頭也看了看紅杏跟着就笑了起來:“可不是嘛,不過這樣的野趣也是有意思,在王都,可就看不見這樣的情況了。”
“可不是怎麼的,要不是怎麼說讀萬卷不如行萬里路呢,不管怎樣,這出來走走啊,終歸是好好的。”孔老夫人的心情是極好的,從頭到尾無論看見什麼,那心裡都是透着一股子歡喜的勁頭。
小轎子又行了步,就聽到前面的丫頭在跟人說話,孔老夫人便知道已經到了,下了轎子,就看見個穿着一水一樣衣服小丫頭分成兩排站在門口笑盈盈的望着她們一行人,見她們進了跟前,這兩排的小丫頭們,便統一的動作,統一的聲調,一起彎腰行禮道:“歡迎光臨。”
“這說得什麼?”孔老夫人還是頭一次聽過這樣的問好,不由得停下了腳步,轉頭問着自己的兒子,不管怎麼說,她的兒子看起來那都是跟着店子裡十分熟悉的,問他準是沒有錯的。
孔讓上前扶住了孔老夫人,笑眯眯的說:“這是說歡迎光臨,就是歡迎您到這裡來吃飯的意思。”
“呦,這詞兒真新鮮啊,弄得我們都第一次聽,真是有意思。”孔老夫人笑呵呵的又看了看兩邊的小丫頭,又點點頭:“這些小丫頭也好看,你們瞅瞅,這個子都是一樣高,穿的帶的都是一樣,往這一站,你覺得心裡舒服,真是好啊。”
孔老夫人跟自己的兒子和媳婦一邊稱讚着一邊就進了們。
這一進門就只聞見瓜果的香味。
和王都裡的院子不一樣,那都是用花啊草啊來裝飾,可是這院子裡面到處都種的是新鮮的瓜果,那一進院子,就立刻聞見了天然的瓜果的香味,這味道沒有花草那麼濃重,可是,那一股屬於食物自然而然發出來的清香,立刻讓人的味蕾和嗅覺都打開了,就連心情也跟着歡喜了起來。
就在孔老夫人眼睛都不夠看的時候,只看見一個穿着一身桃紅色裙子的小丫頭笑意盈盈的走了過來。這丫頭長得真是漂亮,這種漂亮跟王都裡那些大家閨秀不一樣,帶着一種生勃勃的味道。
大家閨秀們都其實都已經被一個個條條框框給訂住了,就算是有什麼性子,那也是看不出來的,她們站在一起,只覺得一個個都像是一個模子裡面雕刻出來的一般,可是眼前這個小丫頭,無論是她的眉眼,她的笑容,還是她的聲音,全部都有一種屬於生命蓬勃向上的活力。
你只要看着她似乎就能感覺到活潑,她梳着一對雙環髻,看起來還沒有及笄,頭上只是帶了一朵新鮮的芙蓉花,引得一兩隻蝴蝶在她身邊翻飛。眉毛眼睛有神極了,臉色更是紅潤,她腕子上帶着一隻透亮的琉璃鐲子,渾身上下除此之外,便沒有什麼首飾,可是光是那隻琉璃鐲子,就不能讓人小覷。
孔老夫人是什麼人,那從做姑娘開始,就已經是在金山銀山堆里長大的,什麼好東西沒有見過,雖然說現在琉璃首飾貴得離譜,但是她也是有不少的,可是,還真是沒有見過這小丫頭手上那麼透亮那麼沒有雜質的琉璃鐲子,就着掛在她的手上,好像是一彎山間的清泉一樣。
只是看了一眼,孔老夫人就知道,這隻鐲子價格不菲啊,一般人帶着這樣的鐲子哪裡敢幹活呢?只怕連動作大一點都要小心翼翼,可見眼前這小姑娘,一邊引着他們去了視野最好的一個小院子,一邊親自給他們開始刷網子,拌肉,動作叫做一個利落,一看就是幹得習慣的人。而她手腕子上的那個鐲子,因爲她幹活的時候,跟各種東西敲擊發出了叮叮噹噹的清脆響聲,就連孔老夫人聽着都心疼,可是在看那小姑娘,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神情裡似乎根本就沒有將這鐲子放在心上,一點都不做假的模樣。
望着這樣的小丫頭,就連孔老夫人也忍不住在心底稱讚了一聲,此女以後不同反響啊。
丁小橋準備的各種吃食都是完全按照孔讓提供的,所以,並沒有犯一點點孔老夫人和孔夫人的忌諱,而爲他們準備多種問口味,另一家人吃得十分開懷。讓丁小橋想不到的是,這孔老夫人最最喜歡的竟然是辣味的。
那烤的羊肉和鹿肉全部都刷了辣醬,她一個人吃了不少。弄得丁小橋都擔心起來,要知道這些大家閨秀的夫人老太太們,那腸胃都跟紙做的一樣,別因爲吃多了辣椒傷了身體,她可賠不起。
於是,連忙阻攔:“老太太,這辣椒可不能再吃呢,吃多了,腸胃受不了。”說着她湊到了她耳邊小聲道:“晚上要鬧肚子的。”
這倒是讓孔老夫人有些猶豫了,可是望着那紅豔豔的肉,實在是又放不下,最後在孔讓和媳婦以及丁小橋的勸說之下,只能放下了這刷了辣醬的肉,嘆了一口氣:“做人啊,什麼時候才能隨心所欲一次。”
丁小橋只是笑:“不如老太太回去晚上觀察一下,要是這肚子受得了話,明天便打發我來,我就給您弄罐子的辣醬回去,您可以在胃口不好的時候,吃一點下飯。”
“這可是好事!”孔老夫人一聽這話,便又高興起來。
烤肉畢竟只是零食,吃完了烤肉,丁小橋便讓人擺上了一席,中間自然又有那一道麻辣涼雞,這纔是讓孔老夫人讚不絕口,直誇從來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就連孔夫人也不說話的偷偷的多夾了筷子,雖然被辣得眼淚都出來了,可是,那停不下筷子的樣子,卻讓丁小橋對於未來川菜的市場大有信心起來。
吃過了飯,孔老夫人和孔夫人在院子裡消食,孔讓則因爲有事先回去辦公了。丁小橋則陪着,孔老夫人想起了昨天晚上兒子講的那些丁家的新鮮事,便來了興趣,讓丁小橋請了米氏和丁風兒以及羅氏過來說話。
她們乾脆在院子坐下,搭着涼棚,一邊吃着瓜果,一邊聊天起來。一開始米氏、羅氏還有丁風兒都比較拘謹,不過隨着時間推移,這孔老夫人爲人又謙遜,大家也就拉開了話匣子,說了不少鄉野趣事,聽得孔老夫人和孔夫人十分投入,一直到了孔讓的小廝上門請了次還是意猶未盡。
終究還是要散的。
就在大家都要準備起身的時候孔老夫人忽然想起一個事情了,她問道米氏:“丁太太,你們家的小橋還沒有及笄嗎?”
說起這個米氏就有點犯愁起來:“回老太太的話,其實她的日子就是五月二十七,也就是那天及笄。”
“這不是沒天了嗎?這是好事啊!可是我看你好像有點煩心,這是爲何呢?”孔老夫人有些好奇。
這事米氏自然不太好說,有些猶豫,但是一邊的丁風兒便沒有這麼多顧忌了,直接回了空老太太說:“老太太是不知道,這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唱讚的人呢。”
在少女及笄的儀式中,這唱讚的人是最爲重要的,所以在選擇的時候,要非常非常的注意,不但要對方人品好,有地位,最重要的是那要是個有福氣的人呢。要知道除了這些之外,米氏還有心裡面的不能宣諸於口的小要求,那就是不能比丁小樓和丁小閣請的人差。
這樣那麼多要求堆積下來,想要在上河鎮乃至雲通郡知道這樣的一個人可真是不容易啊。
那孔老夫人也是個妙人,這一聽,居然來了勁頭:“要是你不嫌棄,你看我怎麼樣?我可是個全福人呢!我爹媽都還在,我兄弟姐妹可沒有一個不在的,家裡的男人,兒女那都是齊全的,就是年紀大了一點,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