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鳴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額頭上的青筋都已經突起。
可是見到現場這麼多人，他一時間也不好發作，只得隱忍下來：“小子，你說我這青花罐子是贗品？你有什麼證據！”
“證據？！”
何林淡然一笑，悠然說道：“先生，你要是稍微懂點青花的知識，那就應該知道。”
“在嘉靖年間，青花一共使用過三種青料，分別是坡塘青，十字青以及回請，”
“這三種青料，在官窯內經常都會互摻着使用，”
“也正因如此，這才使得嘉靖年間官窯燒製出來的青花瓷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多樣青花彩繪效果。”
說着，何林伸出手指一指：“你自己看看，你這個渣鬥，”
“以底部紋飾色澤來看，應該是嘉靖前期的黑藍色青花，這渣鬥鬥身青花髮色乍眼看去，也算仿的一致了。”
“可是由於鬥身的的釉料用料不同，這問題一下子就變得明顯起來。”
何林瞥了朱一鳴一眼，將那隻青花渣鬥放到攤位前桌子上，調整好位置：“像這類油料你青花髮色相似，釉料不同的拼接贗品，湊近了看不出名堂，反倒是要遠點兒看才能瞧出差別。”
說完，何林就往後退了幾步，
站定後，眼睛一眯，點點頭招呼道：“過來，你站到我這裡瞧瞧？”
朱一鳴一愣，雖說心頭犯嘀咕：“這小子究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但還是依言硬着頭皮走了過去，站到何林所站位置往着桌子上的青花渣鬥望去。
還別說，這一望，
朱一鳴原本就難看的面色，一下子變得更加難看起來！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朱一鳴滿臉不可置信，望着前方桌上的青花渣鬥驚道。
原來，那隻青花渣鬥經過何林特意擺放後，
此刻的渣鬥正好一半對着光亮處，一半對着陰暗處。
整隻渣鬥花色在這光線陰暗交替之間一對比，
原本底部和鬥身的那種色差，一下子就變得特別明顯起來！
“怎麼回事？！”
何林還沒開口，旁邊的王維倒是嘿嘿一笑說道：“明顯假的唄，底部跟器身花色都不一致，還問怎麼回事！”
這話一出，現場圍觀的路人紛紛嘀咕起來。
“對對對，我站在這裡一看還真像那麼回事兒，底部和器身花色果然有差異！”
“哎呦，這小夥子厲害啊，這種拼接老底的玩意兒都能一眼瞧出真假。”
“這小子誰啊，年紀輕輕，還真有點真功夫啊！”
……
聽着路人嗡嗡的議論聲，朱一鳴臉色更是難看得跟油炸豬肝色一般。
回想起剛纔自己還一副前輩對何林說教的模樣，他臉上更是感到一陣火辣辣的生疼。
但礙於現場這麼多人圍觀，朱一鳴也只得吃了這個乾癟，低頭不語。
“行了，朱先生。”
打着凡事留一線，日後好想相見的原則，
何林對着朱一鳴一拱手，淡然說道：“正如您剛纔所說古玩這一行當水深，大家都是吃一次虧漲一次教訓，哪裡有什麼階級長輩長輩之分。”
“但只要我們都是真心的喜愛古玩事業，那就足夠了，難道不是嗎？”
聽到這話，朱一鳴原本難看的面色卻是明顯一愣，
瞳孔也是猛地一縮，竟是有些怔怔出神。
是啊，他之所以入古玩這一行當，最開始不正是因爲自己熱愛嗎？
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自己竟把古玩作爲了炫耀的資本。
難道是因爲上了太多次的當，吃了太多次的虧？
還是因爲自己入了古玩圈以來，從未得到別人的認可？
……
朱一鳴自己都有些不記得了。
說到底，他在人前裝成圈內前輩模樣，
也不過是爲了滿足自己那一點點虛榮，讓別人能正眼瞧上一眼。
其實，有些表面光鮮亮麗的人，內地裡也不過是個可憐的人兒罷了……
在這一刻，朱一鳴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明白。
“哎，你小子得意什麼呢？”
正在朱一鳴出神的時候，那夥計燕六兒倒是叉着腰提主子鳴不平了：“你不就運氣好，恰好瞧出點兒門道來了嘛，就在這裡學人說教了呢？”
“我告訴你小子，就你這樣兒，想跟我家朱掌櫃比……”
“住嘴！”
誰知道還不等燕六兒話說完，回過神來的朱一鳴對着他就一聲厲喝：“難道還嫌丟人沒丟夠嗎！”
“哈？！”
那燕六兒明顯被吼懵了，一臉錯愕的望着朱一鳴：“朱，朱掌櫃……我，他……”
“你什麼你！”
朱一鳴一下子將怒氣全都撒到了燕六兒身上，怒目圓瞪罵道：“你看看人家的夥計，再看看你！”
“同樣是夥計，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你說說你，除了溜鬚拍馬外，還能做點什麼？”
這一頓劈頭蓋臉的質問，屬實將燕六兒給問懵了。
一臉委屈望着朱一鳴，癟着嘴半句話都不敢再說。
他一個小夥計，日常也就想拍拍馬屁哄自家掌櫃開心，
還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六兒，我給你說，人家小哥這話說得在理，你就要虛心接受！”
朱一鳴一臉正色，對着燕六兒訓斥道：“我告訴你，回京都以後給我好好學習古玩知識！”
“要是敢再有半點偷懶耍滑，當心我回去就把你給開了！”
“聽見沒！”
“是是是……”
燕六兒腦袋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趕緊應道：“朱，朱掌櫃，小的一定好好補習……”
見到朱一鳴這一番操作，
不僅是燕六兒，就連王維也有點懵逼了。
他撓撓頭，低聲對着何林嘀咕道：“何哥……這個姓朱的是不是氣傻了？”
“突然這樣誇我，搞得我還怪不好意思的。”
何林淡淡笑了笑，卻沒有說話。
“這位小哥，朱某剛纔有眼不識泰山。”
朱一鳴一臉誠懇，對着何林就鞠了一躬道：“還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別忘心裡去。”
他雖然跟何林只有剛纔這一面之緣，對其知之甚少。
但通過何林剛纔撿漏，以及一眼看出自己手裡這青花渣鬥是個贗品來看。
對方雖說年輕，卻絕對是個古玩圈內的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