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飯，乒乒乓乓。
把黃重九的腚折磨得開了襠之後，大家的心情，也像烏雲中開了襠，飯間氣氛頓時好了不少。
除了黃重九一臉愁雲地強適應着二中隊的氣氛，其他人都是樂樂呵呵。
而方淮，專心吃飯。
早餐不能算，這是回來之後的第一頓正經飯，方淮坐在中隊部這一桌，忙得前筷子打後碗沿兒，時不時一筷子敲開葉加洪的筷子，把一片大豬肝搶下來，炫到嘴裡。
“狗日的…去一趟培訓班，都學會護食了？”
葉加洪罵罵咧咧拿起湯勺，報復性地舀了一大勺豬肝帶着蔥油，蓋進方淮碗裡。
“吃吃吃！吃個夠！”
方淮睖了他一眼：“你懂個屁！把你丟過去，回來，我看看你怎麼舔盤子！”
培訓班期間，他做過17次夢。
前期，有四五次是楊少傾的大白腿，還有幾次，是暗黑志玲，瀧澤蘿拉，明日花綺羅，三上悠亞，上原亞衣幾位老師。
但到了後期，夢裡出現最多的…還得是常明胖胖的背影。
火爐旁飛舞的圓形大鍋鏟，是民以食爲天，飽暖思淫慾的深層保障。
宮保肚尖，火爆腰花，蔥香豬肝，椒麻毛血旺，每一筷子下去，滾燙，而又稚嫩爽滑的鮮香口感，都體現出了廚師對一頭付出真心的豬豬發自五臟六腑的極致尊重。
我不吃內臟，但我吃大腸，羊肝，爆肚，腰子，烤雞心。
常明做的，我都愛吃。
方淮爽到毫巔之時，不由得哀嚎了一聲：
“常班長，聽說伱要退伍？沒有你我可怎麼活啊！二中隊不能沒有常明，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這一下，頓時引起了周圍人的強烈共鳴。
“對啊！常明，你可不能走啊！”
“你走了，咱們以後吃飯都不香了！”
葉加洪更是喜愛這種鬧事的場面，筷子往桌上一拍，口號都整起來了。
“常明退伍我退伍！堅決不吃其他人做的臭豆腐！”
“葉隊說得對！常明退，我就退！”
二中隊集體開始敲筷子。
常明的圓胖手在圍裙上擦了兩下，看着一羣白眼狼，哼哼道：
“我特麼退伍意向都填了，現在想起挽留我了？是誰當初嫌棄我體能不好，沒帶我去汶C救災？誰背後議論我胖，搞不起訓練？誰說我考覈丟了二中隊的臉？這破廚房，我還不待了！”
這話一出，有兩個心虛了。
“砰！”
劉劍鋒拍案而起，橫眉瞪眼：
“誰？誰說的？”
方淮擦了一下嘴，呵呵笑道：“就是你，在一班學習室說的，你還說陳鄭海也是個大胖子，跑也跑不動，只有一身蠻力氣。”
劉劍鋒麻了。
完了，人形監控回來了。
“臥槽？”
陳鄭海立馬站起來，啪地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
“一會拉出去，給他阿魯巴！”
葉加洪頓時指着劉劍鋒怒罵：“這個龜兒子，成天就在背後嚼人家舌根！弄死他！”
方淮看了一眼葉加洪，甚爲淡定道：“還有你，第二批增援名單，是你把常明劃掉的吧？你說常明來有什麼用？難不成把他身上的肉割下來做飯？你還在車庫說過陳…”
迅雷不及掩耳。
葉加洪瞬間操起勺子又給方淮蓋了一勺腰花。
“吃肉！大哥！吃肉！你不說話的樣子真他媽帥！”
此時，曹毅呵呵一笑，放下筷子，拍了拍手：
“放心吧！常明走不了！他的退伍意向已經被我丟了，我不會給他上報的！他要是敢走，算逃兵！”
大家頓時放心了。
“對嘛！我們二中隊的行政總廚，怎麼能走？”
常明哭笑不得：“曹指導，你這是違背自主意願！”
話是這麼說，但卻沒有再反駁。
他用心做飯，能得到兄弟們的強烈認可，內心也挺溫暖。
他家裡不缺錢，也不爲後路擔心，如果兄弟們願意繼續吃他做的飯，不嫌棄他體能不好，他也願意再奉獻三年。
每次吃飯，大家開開心心，他也在一旁看得樂樂呵呵，時不時炫耀幾句。
有人把新兵叫走，沒人幫廚的時候，他從廚房出來扯着嗓子罵兩句“是不是都不想吃飯了”，班長們也得趕緊把新兵給還回廚房，沒人再BB賴賴。
因爲大家認同他的手藝。
前一屆的炊事班班長可沒這待遇，做菜及其敷衍，來回就是幾個好做的菜，大家也不爽，動不動把人叫走，說把飯做成這樣，還幫什麼廚？
方淮下隊的時候，常明剛接班，那時候還經常因爲廚房沒人幫廚而吵架。
這些，都是常明用心幹出來的地位。
那份認可，很重要。
曹毅也正是看透了每個人的心態，纔不跟他商量，免得他猶豫。
不允許他退伍，同樣也是認可。
很多人，就是在這樣的認可中，稀裡糊塗，在部隊幹了許多年。
曹毅衝常明擺擺手，繼續道：
“倒是曾治高，孫敬五，申浩，陳鄭海，孟強，張洋你們幾個，現在只有申浩說家裡有安排，確定要退，張洋確定想轉。 其他人，不要一會退一會不退的，把接下來的人生想清楚，今晚開會，大家也好好聽聽中隊接下來的規劃，再想想，要不要加入這消防改革的洪流裡！
消防待遇，一年比一年高，大家都看得見，更重要的是，你們退伍以後即使回到家裡找工作，也不一定能參與進這麼有意義的事情！
名額，大家不用擔心，咱們中隊有的是名額，縱然有的兄弟訓練不是這麼出色，但一箇中隊，總有非戰鬥崗位，你們很優秀，我捨不得大家，誰都捨不得你們，如果有願意留的兄弟，咱們都歡迎！”
大家聽到這個話題，都沉默了一陣。
陳鄭海，特種車駕駛員，中隊駕駛員一把手，三年零事故，中隊開心果。
孫敬五，同樣什麼車都會開，還當班長。
孟強，文書通訊員一人兼，平時守在一二樓中間拐角的那間通訊室，也從來沒出過差錯，幹活也越來越熟練。
曾治高，搶險攻堅組，各種破拆器材，他使得最好。
申浩，各方面平平，但也從沒在哪個科目上拖過後腿，中隊的憂鬱文人，寫過一篇《消防時光》的散文，刊登到總隊。
一想起這些人可能要走，大家腦子裡想起的都是優點，犄角旮旯裡的美好記憶全翻出來了，而平時經常吐嘈的那些缺點，蕩然無存。
沒誰捨得的。
想過要走的人，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更是捨不得。
此時，第五年的申浩或許是沒想到，竟然只有他確定要走，被兄弟們盯得渾身毛楞，也支支吾吾地開口了：
“曹指導，我想…再考慮一下，行嗎？陳鄭海跟我說了，我今年剛用中隊的名額學完駕駛，立馬就走，是浪費名額，陳鄭海說可以帶帶我開車…我家裡安排的工作，晚幾年…”
曹毅見他說得猶豫，擺手道：
“一會來隊部，坐下來聊。”
方淮此時終於放下了筷子，靜靜思考。
……
飯後。
一幫人，把黃指導連哄帶請，帶上了三樓。
大家的怨氣，在一場象徵性的阿魯巴折磨中消耗殆盡。
方淮讓大家用粗魯的方式發泄過了，再鬧就不禮貌了。
黃重九很不習慣這種戰士的親熱，但似乎也勾起了他最初當幹部時的一絲久違期待，半推半就跟着大家上了樓。
今天一上午的討論，方淮有句話他內心是認可的：二中隊的戰士們已經被方淮規劃了一條很苦的路，不需要他再製造艱苦了，他的工作，應該放到其他地方去。
不過，還是有耿耿於懷的。
方淮吃完飯沒走，刻意到廚房晃悠了一圈。
四個新兵之前一個多月在黃重九的嚴厲管教下，昨晚竟然沒人敢來串班找方淮敘話，此時一見他進來，老鄉見老鄉啊。
宋林和肖海山跟新兵團見着娘們一般興奮，上來就是一個熊抱。
宋林一陣怪叫：“方淮！臥槽你總算來了！”
肖海山更是洶涌：“你要再不回來，我女朋友就要黃了啊！上個月她來找我兩次，我都不敢讓她進來！”
方淮愣了一下：“肖老表，你女朋友？”
“嘖，呢個啊！呢個護士！”
“哦哦。”方淮擺手：“好好表現，我給你們安排，讓她來隊裡吃飯，週末用手機的事，我跟中隊部商量，給你們恢復。”
說罷，方淮又走到韓勇面前，把了把他的肩頭，道：“韓總，委屈你了。”
韓勇嘆了口氣。
“我們都知道，你要當幹部了，需要幫手，沒事，我不舉報他，你放心。”
“哎，這個黃指導，我們誰沒捱過他揍啊，沒事的。”宋林上前道。
“我。”王鵬一如既往的欠揍。
說時遲那時快，方淮一伸手就給王鵬腦袋給夾了過來，大喊一聲：
“你沒挨是吧？有冤報冤，有仇報仇誒！”
“哈哈哈哈…”
這下，三個上去就是一頓拍，方淮的手腕像個鐵鉗似的，王鵬怎麼掙扎也掙不出來。
“服不服！”
“服不服！”
一頓圈揍，王鵬終於慫了：
“服服服！”
大家這才樂起來。
方淮陪他們樂了一會兒，這才正了臉色道：
“這段時間，你們也好好想想，明年要不要留，中隊接下來可能會有培訓的名額，比如潛水，駕駛，通訊，一些中隊無法培養的專業訓練。
學了有證書，出了社會，大概管點用，如果決定要留的，中隊會優先考慮。
我接下來忙得很，恐怕沒時間事事照顧你們，有啥事，你們自己到班上找我。”
幾人相視，笑了笑。
宋林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怕是要去中隊部找你了吧？你放心，我們幾個都商量了，絕對不丟你的臉！再過四個多月，咱們就是上等兵了！只可惜，你都授軍官銜咯，不能和我們一起受銜了！”
方淮心裡一陣感動，這幾個同年兵，老說不丟他的臉，實際上也是不想他離開這個同年兵集體。
“嘿，誰說不能一起受銜？我戴兩個銜！等上等兵換銜的時候，我和你們一起換！”
“哈哈，好！那你就是我們第二年的老大！方老大！”
“行行行，那你們自己排個座次，誰是老二！”
一陣鬧騰，方淮才走到門外。
拿起手機，想了想，撥通了舅舅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