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生死未卜,這兒的一切,我說了算!”藤野望着面前的原總統,字字鏗鏘,說完,轉身繞出這羣人。
後面跟着宮允修,風影,鬼影,一起朝着走廊這端走來。
“唉小姐小姐……你怎麼了?”
藤野正要轉身走向另一處時,卻突地聽到走廊轉彎處傳來的叫聲,四人皆停住腳步望去,均瞪大眼奔上前去。
“嫂子……”
“雪落……”
藤野一把抱起早已暈過去的雪落,朝着病房衝去。
一番的搶救鎮定,雪落才甦醒。
大批的醫護人員退出病房,室內,只剩下剛纔的四個大男人,兩邊各兩個,站着那裡望着她。
她睜着眼,望着天花板,眼沒有眨一下,眼角卻一個勁掉淚,這讓宮允修看的,直蹙起的眉頭。
那種感覺,就像是她這個人快要枯竭,失了所有的水分一般。
他轉身去抽牀頭櫃上的紙巾,想要遞給她,卻又看到她兩手上都掛着的吊針,又想伸手替她擦,又覺得尷尬,擡起的手只得怔在那裡,須臾,終於扔掉。
“嫂子……”藤野開口叫,他無法想像,在她的心裡,到底揹負着怎樣沉重的情感,如他一個大男人,在經歷了這重大的變故也險些倒下,他都不知道她是怎麼挺過來。
“他們呢?”她開口,動了動脣,喉嚨沙啞,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飄 來,有着不真實感。
藤野沒有回答,宮允修也沒有開口,風影與鬼影更沒有開口。
他們都心知肚明,她所問的人到底是誰,可是,又怎麼去回答她,一個已往生,另一個……正生死未卜?
“我想見……見他們……”她緩緩開口,說出一句話。
纔開口,藤野撲地一聲跪倒在地。
宮允修一看到藤野如此,雖不明所以,但也跟着跪了下去,風影與鬼影也照樣下跪着。
“對不起嫂子……都是我們不好,我們沒有保護好天哥與老大……”
雪落沒再說話,只是閉眼,更多的淚從眼眶內滑落,滲入枕邊早已溼透的枕巾中。
怎樣的心如刀絞,撕心裂肺,怎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什麼纔是真正的絕望,什麼纔是末日盡頭。
原來,就是如此……
老天真要如此殘忍,將她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全都帶走嗎?還是,她的命太硬,克了身邊所有的人?
一出生,便剋死了媽媽,找到了爸爸,又剋死了爸爸,知道了養母,又剋死了養母,還有那個孩子,還有羅伯特……現在,終於輪到他們兩個了嗎?終於了嗎?
所有的人都離開了,卻只她活在這個世界上,她又爲何要活呢?
“嫂子……”藤野又輕聲叫出口,想要叫她節哀,可是此時此景,只覺得說出那兩個字來顯得有多假,節哀,節哀,誰不知道?可是輪到自己身上,怎麼能節哀?
“雪落,你不要這樣!你這個樣子……我很難過……”宮允修也開口,聲音哽咽,誰都想不到事情會到這個地步。
“其實……你要相信老大,老大他……是不會開槍打伊向天的
……我們不瞭解老大,難道你還不瞭解嗎?”宮允修深吸了口氣,又說道。
說到最後,只能如此說。
不管當時的情景是怎樣,可是,伊向天是真真切切中了蒼穆的槍。
儘管,他們也不會相信,更不知道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這是事實!是事實啊……
“伊向天也是他的哥哥,他絕不會那樣做的……”藤野也開口道。
雪落沒有出聲,仍然緊閉着眼,藤野和宮允修互望了眼,正不知道還能講什麼安慰的話時,雪落卻開口了。
“他是我老公,你們不瞭解他,我還不瞭解他嗎?”
這話,倒是真的讓四個男人怔住,說實話,那一幕,真的很能讓人誤解,連政府都相信了蒼穆殺了伊向天,一般的人,又怎麼會不相信?
“藤野……我想……看看他們……”雪落又開口。
睜開哭紅的眸子,望向一邊仍然跪坐在那裡的人,眼裡有着企求與期盼。
藤野微怔,身邊的宮允修卻是反應過來,忙站起身:“我馬上去聯繫……”說着奔了出去。
其餘三人也站起身,看到雪落掙扎着坐起,風影拿過身邊椅子上的外套披於她身上,藤野則扶着她下了牀,鬼影拿着輸液架。
停屍房,冷得能讓人的血液都凝固。
雪落站在門口處,看着停屍房的管理員走向那一整排的屍體櫃,從中抽出一具早已冷卻僵硬的屍體。
她站在那裡好久,總以爲自己的淚早已流乾,卻在那一剎那,看到那具高大挺拔的身形,現在直挺挺躺在那冰冷的櫃子中時,淚再一次,撲籟籟往下掉。
因爲規定了一次只能進去兩人,宮允修好說歹說也擠了進來,現在望着雪落哭得一副肝腸寸斷的樣子,這樣子的情景,真是讓人胸口發悶,他直後悔自己進來了。
藤野望了眼雪落,本以爲她不會走進時,她卻朝着屍體走去。
這樣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好像隨時都承受不住這巨大的打擊要倒下來。而她似乎又有着無窮的支撐力,一直走到屍體邊上。
然後,他看到她伸手,輕輕去揭開那層蒙着的被單。
除了那慘白青紫的臉色,伊向天就像是睡着了一樣。
雪落狠狠捂住自己的脣,眼前清晰了又模糊,模糊了又清晰,嚥了好幾下口水,才終於斷斷續續說出聲:“哥……一路走好……”
“……要記得……妹妹永遠愛你……”
她倏地滑下身子。
藤野嚇了一跳,想要上前去扶她,卻是看到雪落對着屍體,重重磕了三下頭。
再起來時,額頭上早已紅腫,她卻停止了哭泣。
像是終於認命了,像是終於接受了事實,像是終於……放棄了任何的希望與等待。
她再次伸手,將白色的被單覆於他臉上。
從此,這個世界上,將再沒有這個人。
而他,卻永遠存在她的心底。
她轉身朝着停屍房門口而去,腳步有些虛浮,卻是堅定如昔。
拿宮允修多年之後的話說,很難想像,這麼一個小女人,內心到底
有多麼的強大,或許如他,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夠比及。
進入ICU,全身穿了嚴密的防護服。
宮允修再受不了那種場面,沒有進入,藤野一直伴於左右,生怕雪落會暈過去。
一樣像是沉睡的臉龐,只不過,這兒的人多了儀器控制,有了儀器,所以,他的身體還是溫暖的,他的心跳尚在,他的血液尚在流動。
也讓她知道,他尚活在這個世界上,和她在同一個世間。
她想去碰他放在牀邊的手,她卻戴着手套,不能真正觸摸到他。儘管他就在她的面前,她與他卻像是永遠隔着一江水,只能對望,不能擁抱。
藤野站於牀的這邊,看到那邊的雪落慢慢蹲下去,趴在牀上,靠近蒼穆,他聽不到她在說什麼,但是他知道,她有說話。他也看不清她的臉,看不清她的眼,她到底有沒有哭。
他只是看到她蹲在牀邊,久久久久,都不肯離去。
戴着手套的手,探入放在牀邊的大掌中,像是依偎着的兩人,永遠不離棄。
他想起剛送來時,兩人都暈了過去,可是,彼此的手,卻是緊緊握着,他鬆了半天,沒有鬆開,到了最後,他都捨不得再鬆,他覺得自己很殘忍,像是最最可惡的壞蛋。
進了醫院,醫護人員又鬆了半天,纔將他們鬆開。
世界上最殘酷的事,莫過於生離死別。
而現在的雪落,在面對了與伊向天的死別之後,是不是又要面對與自己老公的……死別?
他的心突然跳了下,難以名狀的恐懼襲上心頭,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不會不會……老大怎麼會……
他一定會好起來,一定會好起來的……
雪落覺得,自己真的已經哭不出來,沒有精力,也沒有眼淚。
而且,在他的面前,她不能哭。
他沒有死,他還在她身邊,她不能哭!
她伏向他的枕側,喉嚨口已乾涸地講不出話來,但她仍然說着,聲音輕微。
她知道,他們心靈相通,不管她說什麼,說得聲音多大,他都能感應到。
她將自己的手探入他的掌心中,就像被他握着一樣。
她說:“老公……一定要……醒過來,要不然,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天也絕對不會原諒你……聽到了嗎?”
沒有他的聲音,也沒有一點點動靜,回答她的,只有嘀嗒嘀嗒冰冷的儀器聲。
她卻兀自微笑,哪怕心力皆傷。
“老公……我愛你……”
……
由於新總統不幸遇難,一切國家事宜仍以原總統代辦。
各國腦科教授專家均從四面八方趕過來,爲帝集團總裁穆-維託-費爾頓進行細緻周密的檢查。
“先前的手術應該來說,是做得極爲成功的……”不知是哪國的腦科大夫以蹩腳的英文開口。
“不要說先前,就說現在……”容浩恩開口打斷。
送入醫院時,已做了子彈取出術,子彈從大腦楔葉部穿過停留在胼胝體後端,手術整整做了十二個小時,將子彈完整的取了出來,但是,仍然有出血的情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