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厥聞言一愣，隨後反應了過來。
父皇這是在教導他。
李厥認真的看着自己的父皇，認真的聽着自己的父皇說話，並將這些話，都默默的記在了心中。
而蘇皇后見父子兩人相談甚歡，便找了個藉口，暫時離開了殿中。
“父皇是故意讓來俊臣和竇衍將軍在朝堂上爭吵的？”李厥不解的問道。
李承乾點頭笑道：“正是，厥兒，你知道，咱們李家的出身嗎？”
“兒臣知道。”
“咱們李家，自漢代名門，世代均爲隴西望族。”李承乾說道：“但是，隴西望族，何其多也，不妨說，甚至當初在隋末之時，隴西望族勢力比過咱們李家的，也有許多，但是他們沒有把握住機會，高祖皇帝自晉陽起兵，奪取天下，舉義旗，承接前隋，隋恭帝楊侑禪位，李家得天下，乃是正統，那些世家也就沒辦法了，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在武德年間的時候，朝堂勢力，大多數依舊是掌控在這些人手中，甚至貞觀年間大部分也是如此。“
“所以說，父皇這是在削弱他們在朝堂上的權利，將權利全都收歸.......”
“沒錯。”李承乾說道：“所以，朝堂上吵鬧，不要緊，重要的是，皇帝心裡怎麼想，怎麼決斷，誰能用，誰不能用，誰手中的權力大，誰手中的權利小.......”
李厥沉默不語，思索了良久，這纔開口問道。
“父皇，若是有一天，老師也成爲現如今朝堂上的掌權者呢？”李厥問道。
“齊國公？”李承乾眯了眯眼睛，李厥的這個問題，還真是問到了一個點上。
目前來看，玄世璟手上確實沒有什麼權利，但是卻是地位尊崇，真要是有一天，自己大行之後，太子繼位，那玄世璟就是三朝老臣，歷經貞觀朝、永輝朝，在朝中，德高望重，再加上他的地位，怕是沒有什麼人能夠制住他啊。
而且不僅僅是他自己，圍繞在玄世璟身邊兒的人就少了嗎？看看如今的朝堂官員。
狄仁傑是他的門生，官居大理寺卿，裴行儉是他半個門生，在軍中領兵，身居要職，如今鎮守熊津道的大將薛仁貴也是玄世璟舉薦的，兩人的關係也是非同尋常，另外，還有程家，秦家，甚至河間郡王李家。
且不說幾十年後莊子上出來的學生......
李承乾的面色也逐漸的嚴峻了起來。
“父皇？”李厥見自家父皇久久不說話，他自己的心跳也不斷的加快。
“不會有這麼一天的，就算是有，也不是無法解決。”李承乾冷着臉說道：“齊國公這個人.......朕至今都未曾完全看透他，他似乎並不貪戀權利，因此，可以稍微放心一些，另外，若是真到了這一步的話，他的生死，你可以決之。”
“是。”李厥雖說心中震驚，但是還是應了一聲。
這就是帝王心術嗎？
當所有人看着眼前的三五年，帝王就必須要將目光放到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之後，從當下開始，一步一步的佈置局面。
哪怕是一同長大，關係親密的人，哪怕是自己的老師，都可以爲了江山而拋卻。
當皇帝的不一定是壞人，但是好人一定當不了皇帝。
次日清晨，含元殿。
“陛下，種種證據都已經陳列出來，竇家實則脫不了干係，還望陛下決斷！”來俊臣拱手說道。
李承乾看着手上的摺子。
來俊臣的手段是越用越多，越用越狠戾了啊，許多事情，無中生有都給弄出來了，而後變成現實，收買市井無賴，攀咬竇家。
而竇家竟然沒有私底下派人去處置了那些市井無賴。
想要用這樣的方式來自證清白嗎？
“陛下！”來俊臣聲音堅定，再次喚了一聲。
“竇衍，你還有什麼想要說的嗎？”李承乾擡頭，看着竇衍問道。
事到如今，竇衍彷彿認命一般，若是僅僅失去左武侯大將軍這個位子的話，他認了，陛下不就是想要收回這個位子，收回他手裡僅僅攥着的權利嗎？
給他吧，保竇家平安就是了，再說了，竇家的年輕人，又不是沒有出息，總會有機會的，就算不做這個大將軍了，竇家也倒不了。
“臣，無話可說。”竇衍拱手說道：“此事乃是臣一人決斷，請陛下按律責罰。”
“如此的話，敕令，左武侯大將軍竇衍，去其官位，貶爲........尚書右丞，壯武將軍，欽此。退朝吧。”李承乾說道。
原本竇衍是個手握兵權的武官，如今成了尚書右丞，成了文官，而武職，則是一個散官將軍，可以說經過這一次，竇衍手上的權利，是被狠狠的削去一大塊兒。
“臣，叩謝陛下恩典。”竇衍跪在大殿之中，叩首謝恩。
去年沾染錢莊的人，已經死了，今年，也僅僅是削了竇衍的官職而已，陛下的目的也已經很明顯了，那就是保人，但是要收權。
來俊臣又升官了，從侍御史，搖身一變，變成了太僕卿，位列九卿，正式的步入了大唐朝堂的權利場。
有人歡喜有人憂，退朝之後，來俊臣樂呵呵的回了自己的宅子，經過這一次，他的名望在長安城，必定會再次提升上一個臺階，至於升官之後，權利有了，還怕沒錢嗎？
也會同上次自己辦完鄭家案子的時候一樣，家裡門口門庭若市。
來俊臣高興了，但是竇家人不高興了。
經過這件事，竇家在長安城，在大唐的權利場上，肯定是要矮上一大截了。
如同玄世璟所預料的那樣，並非是來俊臣能撼動竇家，而是陛下要動竇家，要收權利歸自己手中。
“夫君，長安城的事，聽說了嗎？”晉陽端着點心到玄世璟的書房，放下點心的時候，看向了玄世璟。
“嗯。”玄世璟點頭：“不出所料，竇家敗了，不是敗在來俊臣手中，而是敗在陛下手中，現在陛下心裡有底氣了，肯定是要有動作的，竇家，首當其中而已。”
竇家的失敗，是李承乾成功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