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狼羣
說到焚香谷至寶這五個字時，他特意加重了語氣。
玄火鑑，百年前失竊的焚香谷傳承至寶，雖然失竊的這個消息只曉的人不多，然而玄火鑑的歸屬，毫無疑問當屬焚香谷。
便如同提起那柄誅仙神劍，天下無人會不想起青雲門一樣。
位於焚香谷深處的那一處玄火壇，便是供奉這一件神物的宗門禁地，那裡更有一座八兇玄火法陣，一經發動，加持玄火鑑的情況下，足以召喚出焚燬天地的力量，絕不會遜色青雲門的誅仙劍多少！
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哪怕是焚香谷，也不算多，歷代除了谷主，便只有玄火壇的壇主纔會明白其中的奧秘。
“莫師侄，老夫沒認錯吧？”
上官策不無得意的道：“還請將此物還給老夫，我焚香谷上下必有重謝。”
他面色和藹，看似極爲慈善，然而眸中卻有一絲冰冷殺意閃過。
此一行，原本他只是想着尋一下莫離的麻煩，藉着修士不能隨意在人間爲禍的藉口，看看能不能廢掉這位青雲天驕弟子，誰料還有意外收穫。
在他手中失竊百餘年的玄火鑑竟然顯露蹤跡，就在這青雲弟子的手中，看來此番他非但能收拾了這青雲門的弟子，還能將玄火鑑重新帶回玄火壇！
沒錯，在見到玄火鑑後，他對於莫離的殺心更重了。
上官策何等人物？
焚香谷自谷主雲易嵐之下，修爲地位最高的長老，放眼天下，也沒有幾人是他的對手。
甚至是，雲易嵐閉關的這百餘年，整個焚香谷諸多俗務，俱由他一言而決！
這樣的一位正道高人，又豈會看不出來莫離的模樣，完全是靈力耗盡，已然脫力的狀態？！
以兩年前曾經見過的莫離那種道行衡量，若莫離是全盛時期，怕是他想要取對方性命亦是一件難度不小的事，所以他開始也只存着看看能否廢功的心思。
不過眼下，既然有這麼好的機會，不斬草除根又等什麼？
能修煉幾百年走到如今位置的大修士，誰又會心慈手軟來着？
莫離當然注意到了上官策眸中的殺意。
對方並不曾掩飾多少，甚至是，壓根沒想着掩飾，那賈笠已然怒目圓睜，擇人慾噬了！
方纔玄火鑑一擊，摧毀玄陰天鬼，固然是雷霆萬鈞，聲勢極大，但亦使整個燕山地界都淪爲火海地獄，想必便是如此動靜，方纔惹來了兩人。
此刻，荒郊野嶺，再無旁人，他又靈力枯竭，手持玄火鑑，無疑是小兒持金行於鬧市，怎會不惹人覬覦？
“上官長老的重謝，怕是要莫某埋骨在此吧？”
莫離淡淡說道，面上卻並無異樣情緒。
賈笠吃了一驚，心中暗道這小子如此鎮靜，難道是還有餘力？
想到數日前他吃的大虧，其人忍不住心中一陣畏懼，下意識的看向了上官策。
上官策卻沒管他，只是撫須一笑，讚道：“莫師侄年紀輕輕，非但天資驚豔，還洞悉人心，當真是讓老夫豔羨的很，我焚香谷上上下下，怎麼就沒你這般優秀的弟子？”
“不過，同樣是埋骨此地，有舒服的走法，也有不舒服的走法，希望莫師侄還是明智一些，不要做無謂的抵抗。”
上官策在威脅莫離。
他當然有資格威脅莫離。
作爲焚香谷事實上的第二人，便是莫離道行進益再快，到底是一名年輕弟子，他又如何會將對方放在眼裡？
不論眼前這個小子是真有底牌，還是強做鎮定，上官策都有十足的把握吃定莫離，畢竟，這漫山遍野的火海可不是虛假，對方爲了發動玄火鑑，此刻必然處在靈力極大損耗的虛弱狀態。
“我若是兩條路都不選呢？”
莫離冷冷一笑，道：“爾等可知，我此番下山，便是奉了掌門師伯之命，爲了這玄火鑑一事，前往貴谷。”
“若是我出了岔子，上官長老不怕我道玄師伯與七脈師長，親至焚香谷，尋貴派雲谷主，討一個公道？！”
道玄真人！
饒是明知這小子已然身在絕境，不過虛言恫嚇，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刻，上官策和賈笠都是忍不住心中一顫。
人的名，樹的影！
青雲門立派兩千載，是執正道牛耳的修真聖地！
縱然是與焚香谷天音寺兩派並列，然而這兩派哪一派不被青雲門壓下一頭？！
旁的不說，就說歷次正魔大戰，無論是八百年前魔教煉血堂肆虐天下，還是三百年前魔教教主仇忘語大舉進犯，最終，都是青雲門作爲主力解決了禍患。
若是沒有青雲門，只怕焚香谷和天音寺，早便在正魔大戰之中被徹底消滅了。
而道玄真人，執掌青雲門三百年，是公認的天下正道第一人，一身道行深不可測，在當年的正魔大戰中便大出風頭，這些年雖然少有出手，但哪一次出面，制服的不是天下修士束手無策的大妖老魔？！
其人若真知曉派中寄予厚望的弟子被焚香谷暗害，怕不得真要提着誅仙劍親至焚香谷，屆時，焚香谷又該如何抵擋？
想到這個後果，兩人都是忍不住的脊背發涼。
沒有誰想面對憤怒的青雲門掌門，尤其是這位道玄真人，在青雲歷代掌門中，都是屬於極有手段，道行極深厚的那種。
“怕，老夫當然怕了，只是……”
上官策陰冷一笑，道：“你與魔教萬毒門的魔頭同歸於盡，誰又能怪得我焚香谷身上來？”
他雖然不曾見過百毒子等人，但是有拒北城那具吸血老妖的屍身，這一盆髒水，自然能潑到萬毒門身上。
雖然不知那吸血老妖如何死在了這小子手裡，但便是道玄真人親至，有魔教妖人出沒在前，焚香谷八百載正道名聲在後，青雲門會尋誰泄憤，不言而喻。
“你……”
莫離面上怒色一閃而過，這上官策，倒是好算計！
好在，他也不真是全無抵抗之力。
“今日之恩，莫某記下了，來日必然親至焚香谷，以報今日兩位恩情，再見！”
莫離懶得再理會這兩人，擡手便將玄火鑑收入懷中。
“想走？”
上官策輕蔑一笑，道：“有老夫在此，伱想走……嗯？！”
忽然，上官策的面色變了。
何止是他，賈笠的神色也是大變！
兩人的雙眸內，充滿了驚駭欲絕之色，死死的盯着方纔莫離站立的地方，此時那裡根本沒有莫離的身影！
就那麼一瞬之間，莫離便在兩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
“師兄，這是……”
賈笠神色惶恐，這小子竟然逃了？！
若真讓他逃出生天，今日之事一旦揭露，他們焚香谷又豈有好果子吃？！
“莫急，無非是掩人耳目的法門罷了。”
上官策眸光凌厲，擡手一揮，靈力奔涌之間，一團白色光華激射而下，路過之處，天地間一片冰寒，那些熊熊燃燒的烈焰，在被這光華掠過之際，竟然活生生的被冰霜包裹，成了一團團的冰焰！
轟！
那白色光華落在了莫離方纔站立的地方，只聽得一聲巨大轟鳴，方圓數十丈土地盡數塌陷下去，黃塵四散而起，無數裂縫，密密麻麻的朝着四周蔓延而去，罡風肆虐之間，方圓數裡的火焰盡數熄滅！
待得塵埃落定，只見周圍附近的地面和具都蒙上了一層白霜，周圍的氣溫也寒了下來。
“九寒凝冰刺！”賈笠驚聲呼道。
這一柄名震南荒的強橫法寶，隨着上官策坐鎮玄火壇，再不行走世間，少說也有百餘年沒有出現在世人眼前了。想不到，此刻竟然被祭了出來。
看來，這位上官策長老，心中赫然已經動了真怒！
上官策沒有管賈笠的反應，雙眸在地上逡巡，雖說天下道法各有玄妙，但絕不會有那等瞬移的道法，在他眼皮子底下想用障眼法逃生？！
只是，隨着他盯得時間越久，臉色便越發難看。
那一片凍成冰霜的大地上，哪裡有半分生靈存在的痕跡？！
難道他真的逃了？！
不，絕不可能！
上官策臉色冷如冰霜，衣袖揮動之間，九寒凝冰刺穿梭不定，一次又一次的轟擊在了大地之上，不過眨眼的功夫，燕山山頂之地，已然變的一片狼藉，到處都是霜雪覆蓋的痕跡。
然而，縱然他將整個燕山翻了個遍，也終究是沒有尋到那青雲弟子一絲一毫的蹤影！
“師兄，咱們該怎麼辦？”
賈笠見得搜尋無果，下意識的出聲問道。
迎接他的，卻是上官策那一雙意欲擇人而噬的雙眸，熊熊怒火，幾欲從其人眼中噴出！
玄火鑑，已然到手的玄火鑑，就這般不翼而飛了！
你讓上官策如何能忍？！
尤其是，他還對那名青雲弟子暴露了殺心！
一想到那青雲弟子的年紀和潛力，他心中便是一陣陣後怕，打蛇不死，必受其害，這樣一位驚才豔豔的修煉奇才，不得罪便罷了，一旦得罪，勢必要斬草除根！
“你回谷內，稟報谷主前因後果，盡遣谷內精銳弟子，搜尋那青雲門莫離的下落！”
上官策神色冷厲道：“一旦發現，立時報我，絕不能讓他再逃了！”
感受到眼前之人的怒氣和殺意，賈笠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他不敢再多說什麼，只是低低應了聲是，隨即催動靈力，化作一道長虹直奔焚香谷方向而去。
眼見得賈笠身影消失無蹤，上官策冷哼一聲，道：“莫離，老夫倒要看看，你能躲到哪裡去！”
……
燕山西北，五十里外。
一棵高大的樹木旁，無聲無息的出現了一名少年的身影。
他瞧着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眉目清秀，英氣非凡，只是面上一片蒼白，眉宇間寫滿了疲倦。
不過剛剛出現，他哇的一大口鮮血便噴了出來，染紅了身前的地面。
“上官策，焚香谷，好的很！”
少年喃喃自語，語氣裡頗多記恨，此人不是旁人，恰是那剛剛逃出生天的莫離。
身爲青雲門千年難得一遇的天驕弟子，下山行走，青雲門又豈會不賜下保命的寶物？！
道玄真人特意遣人送了一張土遁符來。
這是修行界早已然失傳了的五行遁術，傳承自青雲門創派祖師青雲子。
這位創派祖師，雖然在當時的修煉界，並不是什麼了得人物，然而其一生所學精華，卻是盡數都在風水相術之上，能開宗立派，看出青雲七峰氣運的一代祖師，又豈是等閒？
只可惜，他身上這一身異術，都不曾給青雲一脈弟子傳承下來，早已然失傳了千餘年。
尤其是這五行遁法，玄妙非常，實是修士逃生的絕佳法門，但也一併跟着失傳了。
青雲門上下，也只在通天峰中，留下了十來張五行遁法的符紙，歷代掌門都視若珍寶，若非門中出了天驕弟子，絕不會輕易賜下。
莫離雖然道行到了上清九重境界，還身負九天神兵，道玄真人卻依舊不放心，賜下了這等保命之物，莫離本以爲小題大做，殊料還真用上了！
這隻能說他此次下山運氣實在太衰，不過因爲凡間之事，竟然撞上了一窩萬毒門大魔頭，好不容易解決了，焚香谷的高手又來湊熱鬧，還發現了他玄火鑑的秘密！
今日這一份大仇，來日必有後報！
莫離暗自在心中默唸，環顧左右，見得樹林幽深，並無什麼危險，當下也顧不得其他，盤膝坐在地上，便開始打坐療傷。
他靈力損耗實在太巨，又被玄陰鬼氣所傷，勉強催發土遁靈符，實是傷上加傷，半點也沒有力氣尋覓安全之地了。
隨着他運轉道法，天地靈氣不斷朝着他身周匯聚，順着他周身穴竅爭先恐後的沒入進去。
他周身穴竅全通，修煉一日吸納的靈氣，頂過尋常人修煉數月。
那靈氣在他體內被迅速煉化成一滴滴靈力，在經脈中游走，滋潤着那些受傷的地方。
不過便在此時，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自密林深處響起，很快，黑暗之中，便亮起了一雙又一雙碧幽幽的眼眸來。
莫離聞聽動靜，睜眼一看，臉色頓時一變。
餓狼！
每一雙碧幽幽的眼眸後面，都是一頭垂涎欲滴的餓狼！
這赫然是餓狼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