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守儼聽這話,神情頓了頓,意外地看向初挽:“不一定。”
初挽聽着他的回答,知道他只是敷衍自己,並不想多談罷了,其實就時間點來說,他應該是很快就要結婚。
當下初挽也就不說了:“七叔,那我先過去陸爺爺那邊了,說好了我和九哥去看文藝演出。”
陸守儼頷首:“你先去吧,我還有點事,等下再過去。”
和陸守儼告別後,初挽徑自過去陸老爺子院子,心裡卻惦記着陸守儼將來要娶的那個孫雪椰。
其實陸守儼的上輩子,事業上可以說是一路順遂青雲直上,也就纔剛四十歲,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還是風華正茂剛剛起步的時候,但他已經位高權重,常人所不能及,這樣的一個人,假以時日,所能到達的位置是可以想象的。
不過可惜,他的婚姻實在是不幸,是所有男人聽了都忍不住同情的那種。
就初挽所記得的,孫雪椰還是陸老爺子的朋友給他介紹的,比小兩歲,今年應該是二十五了,家裡有些背景,她自己是國家話劇院的演員,長得模樣標誌。
依陸建時的說法,他們結婚非常匆忙,是突然決定就結婚了,當時他們幾個晚輩還私底下討論,懷疑是不是七嬸有了情況,他們奉子成婚。
誰知道婚後並不見動靜,反倒是陸守儼被外調了,於是夫妻分離。
本身陸守儼性子就比較冷,加上長期在外,夫妻兩個聚少離多,那孫雪椰就和人好上了。
這事還是家裡人發現的,知道的時候孫雪椰肚子已經大起來了。
陸守儼匆忙從外地回來處理這事,這時候大家才知道,原來孫雪椰和那個相好之前已經談婚論嫁,結果因爲孫家嫌棄對方條件不好,就棒打鴛鴦,之後孫雪椰被介紹和陸守儼相親,家裡逼着她同意,但其實她本人很不情願。
陸守儼被戴了綠帽子,自然灰頭土臉,陸家也是顏面大損,但是孫雪椰哭着跪求,陸守儼反思之後,承認自己也有不周之處,宰相肚裡能撐船,就此放他們一馬,辦了離婚,據說離婚的時候還大方地給了孫雪椰一些錢,讓她和那個男人結婚好好過日子去了。
陸守儼這事幹得漂亮,人們同情他,但又覺得他氣量恢弘,反而人人都誇他一番,至於孫家,顏面盡失,氣得要死,憤而和孫雪椰斷絕關係。
孫雪椰拿了陸守儼的錢,和她那相好想辦法去美國了。
本來事情到了這裡,也是一樁美談,誰知道過了一些年,那孫雪椰和那個相好日子過得不順,據說是生下來的女兒得了一種先天的什麼病,必須花錢治,可是根本沒那麼多錢,在美國過得顛沛流離。
那個相好一看孩子治不好,覺得是累贅,就把孫雪椰給甩了,自己和一個美國老女人好上了。
孫雪椰沒想到男人竟然如此不負責任,傷心痛哭至極,一個人邊在國外打工邊掙了錢爲女兒治病,受盡了折磨。
這時候,她得到消息,原來她和陸守儼離婚十一年,陸守儼竟然一直不曾再娶。
她便生了想法,帶着女兒回國,祈求陸守儼,希望重歸於好,她願爲自己昔日的所作所爲贖罪。
根據孫雪椰的說法,陸守儼拒絕了她,說覆水難收,兩個人之間再無回頭路,並給了她一千塊錢孩子的營養費,算是同情她,讓她以後不要再來找自己了。
孫雪椰卻有些不甘心,畢竟她的人生已經走到了絕路,再無可能了,便有些糾纏陸守儼,陸守儼不悅,讓身邊警衛員將孫雪椰趕出,嚴禁她再來騷擾。
可惜當時的陸守儼已經是孫雪椰人生最後一絲希望,她希望陸守儼念舊情,想最後再見一次陸守儼,所以就想找陸守儼的家人,找來找去,沒找到別的,竟然找到了陸建時和初挽那兒。
於是就發生了那讓人心碎的九龍玉杯一事。
說實話陸守儼人還是不錯的,上輩子只要她有所求,陸守儼也都盡了長輩的本分,該幫的都幫了,但就是這位七嬸——
她自己的事都顧不過來,也管不着別人,更何況這是長輩的事。
但是假如她嫁陸家,有機會,她是怎麼也得搞搞破壞,別讓那個孫雪椰進門。
到了陸老爺子家,和陸老爺子聊了一會,陸建時來了,初挽也就跟着他出去。
走在街上,陸建時看起來很有想法,時不時想牽她手,說話還特別熱乎。
初挽根本不太搭理,就不冷不熱的。
不過陸建時依然腆着臉問:“等會看演出,挽挽想吃什麼,爆米花好不好?”
等陸建時買回來,初挽又說:“可是我還想吃烤紅薯。”
陸建時一聽就皺眉:“等看完後再說吧,馬上就要開始了。”
初挽不高興了:“可是我就是想吃!”
陸建時看着初挽那板着的小臉,無奈:“好吧,給你買去。”
初挽:“我在這裡等你,你儘快回來!”
初挽:“我當然不敢亂跑,我又不認識回去的路,我還等着你帶我呢,你不能把我丟了。”
於是陸建時又去買紅薯,烤紅薯那邊排了挺長的隊,好幾個小青年都在等着。
初挽看他在那裡排隊,自己撿個空擋,一轉身,直接離開了。
她也沒過去陸家,就在外面瞎晃盪,東看看西看看的,再給自己買點好吃的,玩了一個夠,一直玩到了晚上九點多,這纔回去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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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走到衚衕裡,迎面碰上了陸建昭,陸建昭看到初挽,顧不上別的,上前扯住初挽的胳膊:“你可算回來了,你去哪兒了?你才進城,人生地不熟的,萬一丟了怎麼辦?一家子都急死了!正說出門找你,真要找不到,爺爺都得去報案了!”
初挽:“我迷路了,差點找不到家……”
陸建昭無奈,趕緊拉着初挽回家去了。
一到家,就見陸老爺子正在那裡發火,逼問陸建時,家裡大伯並大伯母都在,還有陸建時父母也來了,大家正在那裡着急,警衛員和保姆已經出去找了,國家劇院那裡也已經打電話問過了。
陸建時看到初挽,差點哭了:“姑奶奶,你跑哪兒去了,可把我找急了!”
初挽見到陸建時,頓時一臉委屈:“你說你去給我買烤紅薯,結果半天不回來,我等你等得不耐煩,我就想着你是不是進去了,我也想進去,可我沒票,人家不讓我進,還以爲我是逃票的,把我呲了一通,我丟人丟到家了。沒辦法,我只好在那裡站着,凍都凍死了,我就想着找不到你,我自己回來吧,可我也忘記坐哪路電車了,找了半天,我才找到電車站,我又迷路了,坐錯了站!”
說到這裡,她繼續控訴:“讓你買烤紅薯,你就把我扔那兒了,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故意的!”
陸建時一聽,冤哪,他無奈:“我買了紅薯,你就不見了!”
初挽委屈地道:“我一直站那兒,就沒動地兒!我動都不敢動,我又沒怎麼來過城裡,哪裡敢亂跑,一直站那兒啊!”
陸老爺子一聽,氣得要命,指着陸建時鼻子罵:“你還敢犟嘴,你還犟嘴?挽挽不怎麼來城裡,大晚上的,你帶她出去,你不說好好看着她,你還在這裡犟嘴?讓你帶着她出去看個演出,你就給我把人給弄丟了?你這兔崽子是不是活膩歪了!?”
說着恨不得當即揍他。
陸建時爸是陸守信,排行第三,也在旁邊,見了這個,忙也跟着陸老爺子罵陸建時,旁邊陸建時媽喬秀珺也開始數落起來,總之陸建時被罵了一個劈頭蓋臉。
反倒是馮鷺希意思意思地替陸建時說了幾句話,可惜沒人聽。
對此,初挽從旁邊裝傻,她纔不去幫陸建時說話,活該他被罵,比起那玉碎的九龍玉杯,他捱罵幾句怎麼了。
這麼鬧騰着,門被推開,是陸守儼進來了。
他顯然是匆忙回來的,硬朗的大衣領子遮住半邊下頜,身上還帶着外面的寒涼之氣。
一進來,他的視線便鎖在初挽身上:“回來了?”
旁邊馮鷺希忙道:“自己回來的,估計是在劇院門前走岔了,兩個人你找我我找你的,誰都找不到,挽挽自己坐電車回來,坐過了站。”
陸守儼收回目光,淡聲道:“沒事就行。”
陸老爺子還在數落陸建時,數落完陸建時,又把陸守信和喬秀珺說落一通:“這孩子怎麼教的,帶着挽挽出去,還能把挽挽弄丟了,這是挽挽機靈,自己回來了!這萬一找不到,或者遇到什麼壞人,你們讓我怎麼辦?你們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他聲音越吼越大,到了最後幾乎是吼的。
所有的人都站在那裡,恭敬地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喘。
大家都知道,對於陸老爺子來說,初挽的事比天大。
初挽爺爺替他死了,五頭牛活生生拉死,死了後沒個全屍,被人家掛那裡,就爲了引他,他躲在人羣中紅着眼睛看着,不能吱聲,也不能出去。
這輩子,陸老爺子一直記着這事,他必須對得起這個死去的好兄弟。
他沒能給初老太爺養老,沒能撫養兄弟的遺腹子,那他就必須照顧好初挽的一生。
初挽就是他親孫女,比親孫女還親。
之前保姆陳嫂和警衛員小趙的事已經讓他大爲光火,他其實一直在反思,反思自己哪裡做得不好,現在陸建時算是撞到了槍眼上了。
初挽坐在旁邊,悶不吭聲的。
眼睛卻無意中掃過了陸守信和喬秀珺夫婦,這是她上輩子的公婆。
她其實在人情世故上不太靈通,也是後來過了很多年,她才知道這個看似對她還算疼愛的婆婆其實很反感她。
她也不明白,爲什麼反感她?
分明她也算孝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送他們出去旅遊隨便玩,給他們買大別墅,珠寶首飾奢侈品,每年還給大把的錢隨便花,總之真是沒短他們。
不過現在,她好像多少領悟到一些了。
陸守信這個公公怎麼想的,她猜不透,但是喬秀珺這個婆婆,明顯是把自己兒子當成寶疼着。
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因爲自己捱罵,喬秀珺心裡能舒坦嗎?
雖然上輩子沒發生過這件事,但是一定在某一刻,自己因爲被陸老爺子重視而導致陸建時受委屈,喬秀珺一定恨死自己了。
那是她的寶貝兒子,娶了自己,如果因爲自己受了委屈,那她必然是反感自己。
初挽想着這個,心裡輕嘆了口氣。
她覺得這個世上的許多人,就是太貪了。
其實娶自己,從一開始陸建時喬秀珺就該明白,有得必有失。
陸建時娶自己,老爺子必是許他一個好前途,諸位叔伯也必然幫襯着,因爲在老爺子心裡,娶了初挽的那個孫子必須是優秀的,所以陸建時上輩子得到的資源是其它堂兄弟沒法比的。
人不能只撿着好處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