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放假第二天的上午，周彥正在工作室看霍思齊送過來的那些電視劇劇本，霍建起敲門走了進來。
“周導，現在有時間麼，我想跟你聊聊音樂會的那場戲。”
周彥擡頭看了眼霍建起，隨後起身指了指沙發，“你先坐吧。”
霍建起點點頭，去沙發那邊坐下。
周彥一邊給霍建起倒茶，一邊問道：“有什麼新的想法麼？”
這場戲，周彥是安排給霍建起去籌畫的，之前方案已經定下來了。
“嗯，我認爲，還是舉辦一場音樂會更好。”
之前在籌劃這場戲的時候，就有兩個方案，一個是真實地舉辦一場音樂會，這樣一來，不僅不要給羣演錢，還能賺到錢，爲電影的拍攝節省成本。另一個就是找羣演，這樣雖然不能省錢，但調度起來要方便很多。
最後他們經過討論，還是爲了保證電影的拍攝效果，選擇了後者。
但現在，霍建起又來說辦一場音樂會更好，這讓周彥有些疑惑。
周彥把茶杯遞到霍建起手裡，“霍導你是怎麼想的？距離這場戲的拍攝只剩半個月的時間，現在臨時改變計劃，我們會遇到很多麻煩。”
“我其實並不是想要節省成本，我想利用這次的音樂會，給我們電影做做宣傳。找羣演固然能夠更好地保證拍攝的效果，但是毫無特別之處。而如果我們爲了這場戲組織一場音樂會，那後期宣發的時候，就能有很多可以些的點了。”
周彥在霍建起對面坐下，他看着霍建起，滿臉的意外。
如果今天是肖燦過來說這個話，他一點都不會意外，肖燦在導演方面的才能遠不如霍建起、婁燁他們幾個，但是肖燦更加務實，會兼顧到電影的方方面面。
但是霍建起來說這個事情，周彥真的很意外，什麼時候，霍建起都會關心宣發了？
在周彥看來，霍建起應該是一心只關注電影的拍攝效果纔對。
周彥沉吟一會兒，說道，“從宣發的角度考慮，組織音樂會確實是個好噱頭，但我現在考慮的有兩點，第一，就是還有半個月的時間，音樂會能不能順利進行，一場成規模的音樂會，不是說隨便就可以舉辦的。第二，也是老問題，拍攝效果能不能保證。”
“第二個問題我可以回答，這段時間我認真規劃了，想要在音樂會舉辦的同時，把電影給拍了，完全沒有問題。爲此，我還寫了一份計劃書。”
霍建起把手中的計劃書遞給周彥。
計劃書只有兩張紙，周彥接過去大概看了看，霍建起在計劃書裡面對拍攝的鏡頭安排，人員調度都做了規劃，可行性確實挺高的。
“還不錯。”
“至於第一個問題，我需要問問周導你，這方面你是專業的。另外，我有個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什麼想法？”
“既然我們主要不是爲了節省成本，那這次的音樂會可以免費給大家看。不過，爲了擴大宣傳效果，必須要參與抽獎才能獲得看音樂會的機會。”
周彥眯了眯眼睛，霍建起這真是把事情往復雜了辦啊。
本來時間這麼短，搞音樂會就不一定來得及，還要搞抽獎，就更麻煩了。
現在不比三十年後的網絡時代，可以直接在線上進行抽獎。
這年頭搞抽獎很麻煩的，別的不說，光是統計抽獎結果就夠他們喝一壺的。
而且抽獎還只能抽燕京這邊，想要擴大到全國地區，短時間內更是不可能。
不過霍建起能有這樣的想法，倒是讓周彥刮目相看，不管這個計劃可行不可行，至少霍建起去想了。
思慮片刻，周彥開口道，“這場戲，暫時不要拍了。”
霍建起愣住了，“周導，什麼意思？就算你不同意我的方案，咱們也可以按照原來的方案繼續啊。”
周彥笑着說道，“我的意思是，可以把這個鏡頭留到後面拍，鋼琴少年樂團夏天的時候要去英國舉行音樂會，到時候劇組組織一些人過去，直接在音樂會現場拍攝，就按照你的計劃書來。”
霍建起的計劃書做得挺好，基本上不會影響到音樂會正常進行。
聽到周彥這話，霍建起眼睛一亮，“這敢情好啊，如此一來，一切的問題都解決了，而且現場坐的都是外國面孔的話，這場戲的效果會更好。”
音樂會這場戲，本來就是爲了體現林艾成爲了知名的音樂家，既然如此，那排場肯定要夠，現場的觀衆都是外國人的話，說服力肯定更強。
“那就麻煩你把需要出國的人員名單給列出來，回頭還要報給湯臣那邊，這事要提前安排，這麼多人出國的手續還是挺麻煩的。”
“我明白了，周導，一會兒回去我就合計。”
問題落實了之後，周彥笑盈盈地問道，“霍導，我挺好奇的，你什麼時候開始關心電影宣發的問題了？”
霍建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不是我，而是我老婆，她最近閒着沒什麼事情，對我們電影的拍攝非常關心。”
聽說是蘇小衛出的主意，周彥笑了笑，這就合理了。
蘇小衛是一個非常有闖勁的女人，而且特別支持霍建起的事業。
雖然蘇小衛也是個編劇，但在搞業務這方面，她要甩霍建起幾條街。
“蘇處長最近不忙啊，之前你不是說她忙着寫劇本麼？”
蘇小衛是中宣文藝局影視處的副處長，以前也是燕京師範大學的高材生。
後來霍建起的很多電影，都是蘇小衛擔任編劇，比如《贏家》、《那山那人那狗》。
“劇本已經寫完了。”
說這話的時候，霍建起不自覺地端起了面前的茶杯，低頭喝了起來。
霍建起的這番動作，透露出一些難爲情，這一點被周彥敏銳地捕捉到了。
周彥猜測，霍建起可能還有話跟自己說，而且大概率是跟蘇小衛的劇本有關。
霍建起一直想要自己獨立製作電影，幾年前他就跑到燕京廠，主動請纓。
陳志谷也挺惜才，表示願意幫他，不過需要他找一個好劇本。
這幾年，霍建起一直在找合適的劇本。
周彥邀請他進入《放牛班的春天》導演組的時候，他還沒找到合適的劇本，而且燕京廠如今變化很大，即便他找到劇本，燕京廠也未必會幫他。
就算燕京廠願意幫他，也只會幫他組建團隊，並不會出錢，畢竟現在燕京廠自己都缺錢，哪有什麼餘錢來給他拍電影。
現在蘇小衛把劇本寫出來，霍建起肯定是有想法。
“蘇處長的劇本寫了什麼，能跟我說說麼？”周彥問道。
聽到周彥主動問，霍建起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他立馬放下茶杯，說道：“去年十月底，遠南運動會報告團來燕京，小衛也去了現場，她在那裡見到一個小夥子。這個小夥子在參加反擊戰的時候踩了地雷，成爲了高位截肢者，但是他有一股不服輸的精神，通過艱苦的訓練，打破了殘疾人世界短跑記錄。後來小衛就根據他的故事寫了一個劇本，我之前說她寫劇本，就是這個。”
聽完霍建起的講述，周彥知道了，蘇小衛現在寫的就是電影《贏家》，正是霍建起的導演處女作。
“劇本不錯，準備什麼時候拍出來？”
霍建起笑了笑，“等《放牛班的春天》拍完之後，我跟小衛準備去拉一拉投資。”
其實蘇小衛已經打過幾通電話，但是並沒有獲得好消息，他霍建起又不是什麼大導演，又有幾個老闆願意投資？
周彥託着下巴想了一會兒，說道，“回頭把劇本拿給我，我來看看，如果可以的話，我把劇本送到湯臣去看看，說不定湯臣能夠幫你們解決資金問題。”
霍建起下意識想要客套一下，但客套的話到了嘴邊又被他嚥了回去，最終他還是點頭道，“謝謝你，周導。”
周彥擺手道，“不用謝，最終還是要看你的劇本能不能打動徐總，我最多也就是幫忙引薦。”
“周導你放心，不管怎麼樣，《放牛班的春天》我都會好好幫助你做完，不會分心到其他事情上的。”
“沒事，只要你把你自己的工作做完，至於剩下的時間你想幹什麼，是你自己可以決定的。”
“嗯，我明白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霍建起把茶喝完，就起身告辭了。
他是個不太善於表達的人，雖然心裡對周彥十分感激，但是太肉麻的話他也說不出來。雖然周彥說最終湯臣那邊還是要看劇本如何，但霍建起知道，周彥能夠幫忙引薦，是一個天大的人情。
徐風是個真的愛電影的老闆，霍建起早就知道，而且他對蘇小衛的劇本有信心，肯定能夠打動徐風。
而且周彥跟湯臣的關係不一般，有他的引薦，成功率自然會更高。
……
當天晚上，霍建起回家之後，就非常高興地跟老婆分享了這個好消息。
蘇小衛聽到之後，也非常激動，不停地誇自己老公，“你個榆木疙瘩，終於好意思去跟周導開口了。”
《贏家》這個劇本，是蘇小衛去年十二月份寫出來的。
當時霍建起就在《放牛班的春天》劇組裡面，因爲知道周彥支持過王曉帥跟路學長，所以蘇小衛就跟霍建起提議，讓他去跟周彥說一說，請求周彥幫忙。
當時霍建起卻不太好意思，他覺得自己剛進入《放牛班的春天》劇組，電影都還沒有正式拍呢，自己就去找周彥幫這麼大的忙，實在有些厚臉皮。
而且電影都沒拍完，就想着自己的電影，也容易讓周彥誤會。
“其實不是我提的，只不過今天正好說起你，周彥主動提的。”
聽到霍建起這麼說，蘇小衛感慨道，“這位周導，真是個仁義的人，怪不得你們劇組凝聚力這麼強。誰不想跟一個能夠讓自己有發展的人？不管湯臣公司這事能不能成，咱們都得好好感謝一下週彥。當下你能做的，就是幫他把電影給拍好。”
“把電影拍好，本來就是我分內的事情。”
“那以後再找機會好好感謝他。”
“這是一定的。”霍建起長舒了口氣，“如果這事能成，咱們就不用去聯繫其他投資人了。”
“嗯。”蘇小衛點點頭。
其實霍建起不知道的是，蘇小衛這段時間已經打了很多電話。
霍建起自己不好意思，蘇小衛卻不能不爲老公謀劃。
眼看着《放牛班的春天》拍攝快要結束，蘇小衛這段時間每天都會打很多電話出去，她畢竟是影視處的副處長，還算有些關係。
但碰到事情之後，就會發現，很多關係不太能用得上。
她也沒有具體數過，但是這段時間她打了至少七八十通電話。
這七八十通電話打出去，沒有收穫一個好消息。
她畢竟是個副處長，大部分人都客客氣氣的，說什麼考慮考慮，但其實就是拒絕了，因爲他們根本就沒有問劇本的事情。
還有些人，聽了劇本之後，表示也可以投，但都是幾千塊，一兩萬。
蘇小衛的目標不高，能湊到一百萬就行，但一個人幾千上萬，這得湊到什麼時候？
這段時間，打了這麼多通電話，蘇小衛最大的感受就是：化緣真難。
不過蘇小衛沒有放棄，她還準備繼續打，如果七八十通沒有消息，那就打一百通，一百通不行就兩百通。
老公的處女作，一定要成功。
……
第二天，《放牛班的春天》假期結束，霍建起回到了將軍坨，並且把《贏家》的劇本給帶了過去。
周彥認真地看了一遍劇本，劇本跟拍出來的成片有些區別，但大體都一樣。
隨後他也沒有耽誤時間，當着霍建起的面給徐風打了個電話。
接到周彥的電話，徐風非常高興，“怎麼，是不是劇組遇到了什麼問題，需要姐姐幫忙？”
周彥笑呵呵地說，“風姐，我怎麼聽你這口氣，要是劇組出問題，你倒挺高興？”
“主要你太讓人省心了，什麼事情都不用我來操心，搞得我都沒有成就感。”
“那要讓你失望了，劇組一點問題都沒有，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打電話給你，有兩件事情要說，一件呢，就是我們準備把音樂會的戲延後拍攝。”
“延後拍攝，爲什麼？”
“鋼琴少年樂團夏天不是要在英國舉辦音樂會麼？我們準備到時候在英國實地拍攝，這不是爲你省錢嘛。”
“嘁，劇組出國，省的哪門子錢？沒有多花錢就算不錯了。”徐風笑了笑，隨後又說，“不過你放心，這事我肯定支持，就算是超了預算也沒問題，一百萬以內的預算超支，你可以直接決定。”
霍建起在旁邊聽的直咋舌，他爲了拍電影，想籌一百萬，急的抓耳撓腮，而在周彥這裡，超支一百萬都不用去跟投資人彙報。
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啊。
不過這也可以理解，畢竟周彥拍了兩部電影，都是大賣特賣，早就幫湯臣賺了大把的鈔票。
這兩年湯臣電影公司如日中天，氣勢很猛，除了《霸王別姬》之前的成功之外，就是周彥拍的兩部電影。
很多人都說，徐風這個伯樂運氣真好，一下子就找到了兩匹千里馬。
陳愷歌跟周彥這兩個導演，現在可是湯臣電影公司的門面。
不過周彥跟陳愷歌還是有些不同，陳愷歌只是跟湯臣電影公司合作，他本身還是燕京製片廠的導演，但周彥不同，周彥是遊離在體制外的，他跟湯臣不僅有片約，還有經紀約。
說到底，周彥纔是自家人，而陳愷歌只不過是個外包。
另外，雖然周彥的獎項弱，但周彥賺錢的能力比陳愷歌要強很多。
周彥聽到徐風這話，也是笑呵呵地說，“那就多謝風姐支持了，回頭我來想想這一百萬要花在哪裡。”
“花錢的事情，還怕想不明白？”徐風哈哈一笑，又問道，“你不是說兩件事情麼，還有一件事情呢？”
提到第二件事情，霍建起立馬緊張起來，一臉希冀地看着周彥。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我給你尋了一個特別好的劇本，而且還貼心地給你找了個好導演，現在你只要給點小錢錢，就能獲得一部優秀的電影。”
徐風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是怎麼好意思把拉投資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的？”
“因爲真的是好劇本，還有好導演。”
“行，那你說說，你要給我推薦的導演是誰？”
“霍建起。”
“霍建起……聽着有點耳熟，是不是你們導演組的？”
“風姐你記性真好。”
“那我知道了，既然能被你選到導演組，能力肯定沒有問題，那劇本呢？”
“劇本我就不在電話裡面給你講了，這兩天我派人把劇本送給你看看。”
“沒問題，正好這段時間我都在上滬，要是劇本合適，我去一趟燕京，跟霍建起聊聊，順便去你們劇組看看。”
“熱烈歡迎，到時候給你拉個橫幅，搞個排場。”
“你小子可別作妖啊。”
“什麼作妖，不過是聊表劇組衆人的感激之情而已。”
“行了行了，別貧嘴了，這劇本要是好，回頭我來當製片人，這段時間閒下來了，要找點事情做。”
周彥揚了揚眉毛，看來徐風家裡面的事情解決的挺好，不過這些事情當着霍建起的面他也沒問。
“好，回頭再說。”
電話掛了之後，周彥笑呵呵地對霍建起說，“一會兒我就讓人把劇本送到上滬去，估計最多一個禮拜就能有消息，你且安心地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