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包袱客的第十八代傳人

柯定一連夜趕回靈官鎮，現在他最主要做的就是三件事，一是BP機，再是電話機，還有名片。沒名片你找不着你錯過很多商機，沒電話機你打個電話可不能跑到縣裡郵局去吧？再不濟也得跑建材廠辦去，或許就會將很多商機讓給別人。沒名片，怎麼看都是個土包子，這年頭是人看衣裳的年頭，連個名片都沒有，你說你是一廠之長誰信啊！開着破吉普的柯定一經過乾媽家小飯店的時候差不多都能看到啓明星了，一臺小小的還着很潮的粉紅色的汽車差點亮瞎了眼。“乾媽傢什麼時候有這麼富的親戚了？藏得挺深的嘛？怪不得這幾年越來越富貴了。”柯定一倒是沒有往媽媽身上想，想了也白想，反而惹得自己不開心。人真心想着自己這兒子早八百年就該聯繫了，不會十三四年都沒見過一回。哀莫大於心死，孤獨的靈魂就該流浪。沉思中的柯定一不自覺的放慢了車速，一道亮麗的明黃閃亮着自己的眼，車更慢了，那是駕駛臺前的一條黃絲巾。自失的笑了笑，“有點神經過敏了，咋有那麼多破包袱？”猛的一踩油門到底，破吉普發出刺耳的轟鳴，驚得雞飛狗跳一陣汪汪。被吵醒的人們對着路上冒出最惡毒的髒話，偶爾帶點話音影子的柯定一瘋狂的大笑。誰都在猜測又是傻子在冒傻氣，亮着燈的楊嫂家也被一轟鳴嚇着了，楊嫂也在猜。“不會是小狗伢回來了吧？只有他才弄得個破車怪叫！”“哪會啊？他回來了睡哪兒啊？這不都被趕走了嗎？誰知道他到哪裡去了！”老楊立即就否定了，很不樂意往柯定一身上想，更不想往他身上引。“要不，我去看看，我有車，跟得上。”曉君很不確定的說着，有猶豫又有渴盼得到證實。“算了，這麼晚了，到哪裡去追啊？不會是小狗伢。我明天一早就幫你去問去。”老楊也沒說到哪裡去問，當然自己也不知道到哪裡去問，更不想去問。曉君沉默了，都沉默了。翻來覆去的幾句話早就說了多遍，該知道的靈官村人都知道，不知道的老楊也不會比人知道得更多，更不知道這些年來柯定一是怎麼過的。“哦，我就來看看你們的。這些年辛苦楊哥楊嫂的，小狗伢讓你們費心了。”曉君這麼說讓楊嫂手足無措，真不知道怎麼說，關照也關照過，不過這幾年小狗伢長大了，也就關照不上了，自覺有點慚愧。“哎，這都是誰啊，我乾兒子，我不關照誰關照着。再說了，小狗伢與老柯家又不親的，身邊沒一個親人照顧着，也真是難爲這孩子了。”老楊頭一個勁的搖，似乎是沒有關照到位，嘴上卻是沒有放過表功的機會，說話如打雷就是不下雨。“我這次來，沒有帶多少錢，這五萬塊你們先拿着。萬一小狗伢有個什麼困難的時候也可以幫上一把。”“行，我替他保管着。我也希望他沒事用不上這錢，萬一用得上，哪怕就是我貼些也要拉一把的。”老楊收了錢，眼睛裡再也找不到一絲睏意，趕緊寶貝的藏起來，一個勁的說要留經柯定一派個大用場。曉君是個很精明的人，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老摳楊乾爹能有個大部分用到兒子身上就不錯了，可又不得不讓老楊沒一點，這靈官鎮可沒一個能放心的，只能裝個糊塗。老楊加上這次收的錢，前前後後差不多有上十萬了。心裡也老盼着曉君多回來走走，當然也不希望人母子見面。想想也放鬆了，人家進城了，在城裡找了老公生了娃，這鄉下的傻子就不好見了，倒是落了個心安理得。一清早，猶豫中氣憤中仇恨中的曉君離開了靈官鎮，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報復老柯家，報復他們這麼刻薄的對待自己的兒子，哪怕是個傻子也不行。曉君從老楊的嘴裡也知道了兒子差不多恢復了，好象還讀了個什麼職校技校的，偶爾也還犯犯傻，估計着沒好徹底，曉君決定還是不見了，也沒什麼好見的，留着點錢餓不死就行了。“走了，走了好。總算可以正常開店了，這得讓我少掙多少錢啊！”老楊抱怨着開門營業，這讓楊嫂有點看不慣，心裡還是對柯定一過意不去。“拿了人五萬塊還嫌少嗎？”“哪是我們的錢啊，這是幫小狗伢保管好不好，萬一有個什麼還不得我們掏啊？女人，就是頭髮長見識短。就說我們爲小狗伢操這麼多的心，拿這點錢算什麼。沒我們，小狗伢那還不得又蠢又傻的在垃圾堆裡找蒼蠅吃啊！”老楊像個婆娘嘴，碎碎唸的拿着自家婆娘一頓好說。“喲，老楊，你們家昨兒來了親戚啊？嗯，不錯。一看你老楊就是個富貴命。”“什麼富貴啊？人是人家我是我的。我啊，就是個勞累命，什麼都要操碎心。操了自家的心吧還有個苦命的乾兒子要操心。哎，操不完的心哦。”來吃麪的街坊問起來老楊就一個勁的抱怨，悲天憫人的模樣在街坊中刻畫。有多嘴的吃過麪抹過嘴就跑老柯定傳話，說老楊又在編排。要不是滿姑滿爹攔着又是一陣風波。“大爹，來碗麪，好久沒有吃到大爹做的面了，想得很。”曉君離開的前後腳，柯定一很是不心安的起來，臉都沒有洗就想到乾爹家吃碗麪，還存着一點念想。“吃麪啊，好好好。大爹給你加個荷包蛋哈！”老楊明顯的比平常要熱情，還知道加個雞蛋，這倒是難得。浮雲遮望眼，財富動人心，不再爲錢操心人都變得善一點。柯定一燦爛的想着。“昨晚我回來看到您家門前停了臺車，很不錯哦。您家富親戚啊？介紹認識下唄，讓我也跟着發點小財唄。”柯定一開起了玩笑，心裡卻在猜倒底是不是自己那個舊未謀面的親人。“哪來的富親戚，都是窮人，大爹還得靠你給我養個老呢！”這就是扯蛋了，有兒有女的還要傻兒子養老。柯定一不問了，人都有難處，他懂。於是，靜靜的看着店中臺子上那塊黃色的披巾發呆，真像。